这个年过得没滋没味,全靠之前挂好的红灯笼撑着气氛,北房回来的人都累坏了。停灵需要人守夜,头七更需要,他们日夜煎熬,的确快撑不住了,得亏只需要这几天。
回来后,明雨躺了整整一天,才爬了起来。
其他人也差不多。
他爬起来时,正是傍晚,屋内有些暗,他揉着眼,发现其他人还在睡,就幽魂似地走了出去,看到惊蛰坐在廊下。
明雨凑了过去,发现惊蛰正借着夕阳的余韵,在……编……手套?
“你怎么会闲的没事做这个?”
明雨在惊蛰的身边坐下。
惊蛰:“容九又给我送礼,我过意不去,问他想要什么。”
他哼哧哼哧努力中。
“他就要这个?”明雨啧啧摇了摇头,“这要是皮的,肯定不错,这编的嘛,未必是好。”
惊蛰淡定地说道:“有多少本钱,就办多大的事。我凑不起一张好皮子,还不能尽我所能买个合适的?”
“这么说,你已经和采买的勾搭上了?”明雨这才反应过来,惊蛰编的这个,顶多算是打个样。
“说得这般难听。”惊蛰横了眼明雨,“不过我的确是和郑洪说好了,他能出去的时候帮我买张皮子,钱我已经给他了,剩下的当做跑腿费。”
明雨:“你怎么找了郑洪?那小子掉进钱眼,说不定给你胡乱买。”
惊蛰幽幽:“因为最近半个月的排班只有他。”
不得已为之。
惊蛰把钱给郑洪的时候,恶狠狠地威胁了他,要是胆敢做出以次充好的事,就二次阉了他。
希望郑洪为了那根宝贝家伙事,别再被钱迷花了眼。
明雨爆笑出声,笑得吵醒了屋内的人,还软倒在惊蛰的肩膀上揉眼睛,他趴着惊蛰的后背,哎哎说道:“要我说,容九整日这么找你,怕不是很中意你。”
惊蛰盯着手里的活儿,漫不经心地说道:“中意什么?他不过是太好心,一点小事也值当翻来覆去道歉……”
明雨掐住惊蛰的下巴,愣是给人转过头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瞧:“你说他好心?”
惊蛰任由着他掐,淡定地点了点头。
“为了一点事三番五次来道歉,难道不是太过善良,才会如此?”
明雨:“……”
他怀疑惊蛰的眼睛瞎掉了。
再认真回忆了那仅有的几次见面,那个容九长得什么样子之后,明雨脸色大变,凶巴巴地掐住惊蛰的脸,“你的臭毛病又犯了是不是?你肯定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所以什么都好,什么都对!”
惊蛰有点心虚,还有点气短。
他理不直气不壮地摇头,趁着明雨被无忧叫了一声走神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逃走!
明雨在后面叫都叫不住,气得直跺脚。
无忧打着哈欠出来,慢吞吞地说道:“你俩闹什么呢?”他回来一觉睡到现在,还是刚刚才被明雨的大笑声吵醒。
明雨咬牙切齿地说道:“看一条被肉钓走的臭小狗。”
无忧一听就知道在骂惊蛰。
“德爷爷还没起吗?”他决定不参与这俩人没头没脑的争吵,“这般累,可得顾着身体。”
明雨揉了把脸,“德爷爷和明嬷嬷该是都没起,反正三顺和荷叶都没出来。”
他们这些年轻的顶不住,陈明德和明嬷嬷这两位更是难捱,回来的时候,还是被他们撑着回来的,到现在都没起。
不过,他们倒是猜错了一点。
明嬷嬷其实已经醒了。
坐在昏暗的室内,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跪着的荷叶。荷叶正战战兢兢地给她捏腿,这几天跪得多了,明嬷嬷的腿有些走不动了。
“荷叶,你一直都很听话的,对不对?”明嬷嬷的手落在荷叶的头上,声音听着轻柔,却让荷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更加低着头,艰涩地说道:“嬷嬷,婢子肯定会听您的话。”
明嬷嬷的手落到荷叶的侧脸,将她的头抬了起来。昏暗间,明嬷嬷的整张脸显得尤为可怖,僵硬麻木,却偏要扯起个微笑。她的脸已经做不出这种生动的表情,就显得越发可怕。
荷叶很害怕,却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动。
“那嬷嬷,要让你去办件事。要是办好了,自然有赏,办不好……”
明嬷嬷自顾自地笑起来,瘆人得很。
“你也看到,姚才人的下场了……在这宫里,想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可太多了。”
…
郑洪给惊蛰带了张鞣制过的,已经处理好的皮子,而且质量很是不错,摸着尤为光滑。
惊蛰收到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好几次。
郑洪不乐意了,一拳砸在惊蛰的肩膀上,嚷嚷着:“惊蛰,你这是什么意思?”
惊蛰:“我只是在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不掉钱眼里了!”
郑洪气急败坏,“你不要就还我!”
惊蛰往后倒退几步,挡着不给,郑洪长得瘦小,还真的抢不过惊蛰,气呼呼地说道:“是你运气好,我去的时候,遇到个赶着回家的猎户,这才没还价。”更何况,惊蛰这臭小子还威胁要绝他命|根子,他怎么敢偷摸着坑?
这老实人坏起来也忒不老实,同为太监,难道不知这命|根子的贵重吗?
郑洪嘟嘟囔囔,被惊蛰拉进去吃了几口热茶,这才又匆匆离开。
他远在北房,能和负责采买的郑洪有来往,全都因为他们是同一年进宫,在一处训过两三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