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连续性的最大的疏漏就是没能在秘鲁彻底杀死你，托马斯。它以为绝境是可以人为塑造的东西，只要你忘记一切、蝙蝠侠又没来得及阻止，夜枭就会走上反转宇宙的老路。它不懂得——其实我和曼哈顿博士曾经也不明白——人类除非是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否则总是会有那么至少一刻是向往着光与热的。”

所以帕依提提古城里的托马斯会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给布鲁斯打电话。夜枭可以数年如一日地假装哥谭这座城市不存在于世界版图上，生命之火将熄时第一反应却是沿着年青时的脚步回到故土。

莫比乌斯椅发表的一番卓越的演讲，在场的所有人都颇为捧场。唯有托马斯本人不肯赞同他重启前毁灭世界是如莫比所说、‘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走的地步’。

无论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事后附议这种评价都难免有会种为罪恶行为作注解的卑劣感，特别还是在几个寻回反转宇宙记忆的受害者面前。

其实托马斯觉得任何一个超级反派都不应该为自己与其他人走上不同道路、而寻找一条只有听上去非常高尚的理由。如果他们是真心这么想，行事时多少会瞻前顾后、反复无常，还显得不够明智和坦荡。

反转宇宙的夜枭为了杀死引发世界末日的灾厄，直到最后都没有后悔拉着全宇宙的亿万生物包括辛迪加全员去死，支配他的是数年积攒下来的空虚、孤注一掷的疯狂、还有填补自我的私欲——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够自始至终清醒地安排好一切，且不至于临阵退缩并屈服于人性中较为孱弱的那一面。

莫比乌斯椅则对此持有不同看法。但它不打算与托马斯争辩，只通过靠背上纹路的闪光表达了一种大约是‘随你怎么说’的意思。

餐桌上等着他们两个辩论起来的人都有些失望。

托马斯镇定自若地插起盘子里最后的牛排，用一句话终结了话题：“简单地说，神圣连续性做实验时没有考虑到环境变量。”

莫比乌斯椅噎住：“……这么讲也对。你们吃完了吗？阿尔弗雷德这顿饭做得怎么样？我这就送你们离开。”

托马斯刚放下刀叉，眼前就变得一片漆黑。如同是从一场不安稳又极其漫长的睡眠中清醒过来，他再睁开眼睛时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当即从蝙蝠洞的手术台（手术台？）上直起身，忍着又饿又渴腰酸背痛头昏眼花的感觉说道：“我去洗个澡。”

他旁边不远处在椅子上醒过来的布鲁斯问：“需要帮忙吗？”

托马斯：“不。”睁开眼睛的迪克：“可是——”

托马斯：“不。”

阿尔弗雷德：“您二位还是坐在这里，我可以……”

托马斯：“不。”

他坚定地拒绝了所有人友善的援手，撑着墙洗了个战斗澡，走出来换好衣服后又喝下两碗热汤，总算摆脱了少许久不运动的后遗症。有诸多黑科技在，伤后复健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托马斯在看过电脑上的日历之后突然意识到某个关键点：

“我昏迷这段时间利爪是谁在管？”

其他人都看着布鲁斯。

“……”布鲁斯说，“是我。”

此时蝙蝠洞情况是这样的：

托马斯单手拿着汤匙、穿着浴袍窝在椅子里迅速地开启了工作模式。

其他人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的休息。蝙蝠侠叼着汉堡更新正联活动日志——这回他没工夫优雅上流地使用刀叉来解决快餐了。迪克在另一边往热牛奶里倒麦片。

超人感觉到些许精神上的疲惫，下意识地伸手在制服口袋里掏了半天。蝙蝠侠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干什么，停下打字瘫着脸一只手拿住汉堡，开口说道：“这里没有氪石，太阳在外面。”

“……说得对，谢谢。”超人速速飞出去拥抱阳光，把刚醒过来还有点懵的露易丝·莱恩也拽走了，“你们忙。露易丝需要休息，我和她先走一步。”

神奇女侠跟在克拉克后面和同事道别。她的视线非常正直、表情也非常正直，看上去就像从海报上扒下来的亚马逊宣传大使，而且对话过程中完全不往托马斯的方向看，仿佛他们两个是被怀疑早恋急着撇清关系的中学生。

直到最后避无可避，她才小心翼翼、字正腔圆、半点都不像她平时态度地对着托马斯说道：“再见。”

“……再见。”托马斯认为他说出这个完整的“goodbye”时心态至少年轻了十岁，不过神奇女侠也很快就离开了，所以这种错觉没能持续太久。

蝙蝠侠早就想到梦境会给参与者们带来些许变化，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