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情不自禁地向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水波潺潺,卷着往来汽车的引擎声。路过的车灯照在托马斯身上,阴影中的行人不闪不避,鸣笛乍起,几个司机见到托马斯之后慌里慌张地打方向盘掉头,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一片尘土飞扬里面。
但是还有一辆车没有离开。车厢上用荧光绿油漆画着个巨大的问号,里面的人摇下车窗,撑着窗框探出头来说道:“晚上好,托马斯。你猜怎么着?你就像个倒立的卖手表的珠宝商,然而既没有手表,也没有珠宝。”
“这个谜语对你来说太老了,爱德华。”托马斯说道。
相当平庸的谐音句。sellwatches(卖手表)倒过来是watchcells(看守牢房),谜语人的意思是托马斯站在这远望哥谭,就像典狱长在监视一座属于他的牢狱。
“是吗,听上去你今天心情不错。”谜语人兴致勃勃道,“那再来猜一个如何,‘正着拼的时候我是你,反着拼的时候我还是你,我是什么?’”
答案是‘live(活着)’,反过来拼是‘evil(恶魔)’。
“我是心情不错。”托马斯道,“但你要是再这么转着圈的骂我,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人之间必然会有一个变得心情糟糕起来。”
“对不起。”谜语人立刻道歉,“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打算干。你应该不至于为了我手里这两张交通罚单把我送到监狱里吧,虽说罚单的来由是我忘了给停车场那块地区的警察交保护费。我记得这两天没有宵禁,你脚边草丛里的那个倒霉蛋也不是我杀的。”
托马斯低头看了眼芦苇荡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河飘过来、已经半腐烂的尸体。
他说:“所以你是想让我相信,你和——”托马斯走近了点,谜语人旁边的副驾驶上露出一个尖尖的帽檐,“疯帽匠,大半夜靠近韦恩庄园单纯是为了兜风?”
谜语人对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就是这样,夜枭。”
托马斯的手掩在披风里,毫无征兆地对着车窗开了一枪。后车厢里窜出一条深褐色的藤蔓挡住了子弹,谜语人大叫一声,猛踩油门调头。托马斯第二枪瞄准的是汽车轮胎,后车胎爆掉之后,车辆立即失去平衡,翻滚着向堤坝下的河岸倒去。
又有几条植物茎叶于千钧一发之际窜出来撑住地面。汽车好歹挂在了斜坡上,副驾驶上的疯帽匠被吓得不清,隔着窗玻璃超大声对托马斯和韦恩家上下几代人进行实名辱骂。托马斯走过去将手槍对准他头上造型夸张的帽檐,疯帽匠一下子闭嘴了。
车里的第三位成员是沼泽怪物。
“你们三个怎么会凑到一块?”托马斯纳罕道,又对沼泽怪物说,“我以为你是我们的人。”
“原谅他吧托马斯。”谜语人镇定地说,“人总有弃暗投明的那天。”
托马斯调整了一下枪口的角度:“你猜我现在按下扳机,能打中车里的几个人,谁又是先死的那个?”
首当其冲的疯帽匠用力踢谜语人的小腿。后者被踹得东倒西歪,磕绊着说道:“好吧,先别动手,我说实话——我们只是想去韦恩庄园看一眼。”
托马斯更加奇怪:“我永远欢迎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为什么是今天晚上,为什么是以这种方式?”
谜语人嘴唇抖了抖。他今天带着一个绿色的多米诺面具,现在透过双眼处的孔洞飞快地瞥了眼托马斯:“因为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沼泽怪物说你刨了你弟弟的坟。”
“……”
“即使对夜枭来说这也太疯狂了。”疯帽匠在旁边小声嘀咕,“小丑说‘要是他弟弟的尸骨不在了,我们每年这个时候要向谁祈祷接下来一整年里不被夜枭干掉呢?’所以他建议爱德华·尼格玛过来看一眼,但是该死,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都是对着猫头鹰头盔上的尖耳朵念圣经的!”
“……”谜语人看看托马斯,又看看疯帽匠,说道,“我要是你,现在就把这个口不择言的家伙干掉,免得他对着自己的帽子发()情、污染我们反抗军的纯洁性。”
经过这一番魔幻的对话,托马斯成功把自己从布鲁斯带来的虚幻感中剥离了出来。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上帝可以证明,哪怕夜枭再怎么有病,他也比自己的对手正常多了。
这时,谜语人嘴角忽然扬起。托马斯手指肌肉比大脑反应迅速,想也不想地开枪。但谜语人早有准备,灵巧地矮身躲过子弹,同时用力踩下油门。
疯帽匠中了一枪。混乱中托马斯不确定他伤在什么地方,只能看到植物飞速涌过来按住动脉为他止血。汽车以一往无前的势头冲进了哥谭河里,被栓在后车门上的一条不起眼的细线‘嘣’地一声被扯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