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莲答不上来。
帝君却道:“天赋资质倒在其次,我看重的是你的心性——要知道逃跑退缩都是最容易的;能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拼死拼活,虽是人之常情,也算精神可嘉;居高位者受天下供养,为苍生大业而奋不顾身,已经是值得称颂的功绩;但自身一无所有,却能为拯救旁人挺身而出,赢了没有多少好处,输了赔上命不说,还要被指不自量力,因此这是最难的,聪明的人往往不会这么做。”
“但是你要记住,真正的神仙不能那么聪明。”
“若有朝一日天地迎来劫难,若我与其他天尊都不在了,能替我担负起九天十地命数的后来者,必须要有为苍生舍生忘死的愚蠢和勇气。”
其实两个月来,迟莲一直觉得帝君和传闻中人人敬畏的形象不太一样,他不爱摆架子,不讲究排场,虽有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但面对他时也并不觉得盛气凌人,私下里更是称得上温柔随和。但当他站在空旷无人的宫殿中,以再平淡不过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时,那种经过万古风霜洗练、犹如厚重山脉一般的庄严神圣便顷刻间展露无遗。
他的底色并非高高在上的悲悯,只有孤绝而凛冽的坚硬,却让人有种想要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冲动。
迟莲是这么想的,他也这么干了。
“……”
帝君不到一个时辰之内被他连抱两回,展臂迎进怀里再摸头顺毛等一系列流程已然十分熟练:“好好说话,别以为撒娇就能糊弄过去。”
“我会好好学的,帝君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迟莲把头埋进了帝君肩窝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可以帮帝君分担负累,为天下苍生去死也行,但是帝君不能消失。”
太阳怎么会陨落?
如果苍泽帝君不在了,天庭还算什么天庭?白玉京也只不过一座建在天上的空中楼阁而已。
帝君好多年没正面硬接过这么直白的孺慕之情,他座下五位仙君,要么是已经到了承受别人撒娇的辈分,要么是出身贵重打小众星捧月,对他只有尊崇没有依赖,骤然得了个没他就不行的小棉袄,简直是字字句句都往他心窝里戳,心里当即软成了一个棉花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微微垂眼,温柔地注视着埋首在他怀中的人,“前面几百年我替你遮风挡雨,等你能挑大梁了,往后万万年都是仙君罩着我,怎么样?”
迟莲并不把他这话当成戏言,抬起头注视着他,认真地道:“说定了。”
“我会保护天下人,也会保护帝君。”
帝君被他那清澈澄明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受不了似的抬手盖了一下他的眼睛,硬把话题掰回了正路上:“殿里已经提前布置过了,你看看还缺些什么,回头再问我要。
”
迟莲的睫毛在他掌心里扑闪,像蝴蝶乱飞,轻声问:“要什么都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