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山听着他的话就心惊胆战:“殿下,难道您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
“好不容易来到梁州一趟,未见到主人就回去,未免有些仓促失礼。”惟明转头望向窗外青空一角,淡淡地道,“相信方都督的想法,跟本王是一样的。”
次日一早,端王一行便从梁州府衙动身离开,相比来时长史率众亲迎的盛大场面,离去时既无官员相送,也没有依依惜别,就只有几架马车匆匆驶向渡口,显得异常低调。
等车中人依次登上渡船,岸边盯梢的人确认赵廷英也在其中,立刻招来手下,快速地悄声道:“回去禀报都督,端王果然带走了赵廷英,我们的人今夜三更在江心动手,请他老人家在小石河湾相候。”
深夜,玉龙县大塘子村,小石河湾。
这里是离梁州百余里外的一处小渔村,有一条小河同运河水系相连,也正是田有余的老家。村落原本临河临海,是个宜居之地,只可惜由于屡次遭受海盗劫掠,最后被一把火烧空,如今已成了无人居住的废弃荒村。
一艘小船沿河驶向停泊在小石河湾的大船,深夜里响起三声悠长唿哨,大船上的卫兵探头一瞧,对过暗号,确认是自己人,便放下长板,放小船上的人依次上来。
几个穿黑色劲装的精壮汉子每人肩上扛着个黑布蒙头的人,方天宠亲兵队长刘锜在旁边盯着他们上船,指着甲板上的空地道:“放在这里,都督有几句话要问他们。”
待搬运完毕,大船徐徐开动。少顷船舱内灯火渐明,从中走出个身穿天青道袍、蓄着短髭的中年人。此人面容清瘦,双眉浓密,目光如电,因为常年在海上,肤色较常人黝黑一些,在一众披坚执锐的亲兵围绕下,走到甲板上横七竖八倒着的人体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刘锜:“去把端王弄醒。”
刘锜过去挨个掀开面罩看了一眼,找到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的惟明,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药瓶,在他鼻子下晃了晃,令他吸入解药,过了片刻,果然听见惟明喉咙中溢出低低呻/吟,慢慢醒转过来。
他先前在船中被刺客的迷药放倒,醒来半晌还直犯晕,眨着眼缓了半天才好一点,又左看右看,确认了自己的处境,却好像并不惊讶似的,反而看着那中年人,洒然微笑道:“想必阁下就是方
都督了?久仰大名,幸会幸会,只是没想到竟是在这种地方相见。”
“端王殿下。”方天宠冷冷地说,“老夫亦久仰殿下大名,没想到殿下竟然有这等雷霆手段,看来这朝中诸臣、乃至圣上,都被韬光养晦的殿下骗过去了。”
惟明双手被绑缚在身后,但并不妨碍他挪挪蹭蹭地给自己摆了稍微舒服点的姿势,背靠船板,伸长了双腿,很不严肃地说:“本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真的是个修仙的,方都督,我劝你最好还是相信一下。”
方天宠只当他还在拖延时间:“殿下若以为只要装傻就能全身而退,那只怕想错了。你在梁州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却没有考虑过自己这艘小船能不能经受得住,这下不但你自身难保,连两位朝廷官员、以及梁州长史赵廷英都要随殿下一道殉难,真是叫人唏嘘。”
“方都督,本王还在喘气,你的猫哭耗子能不能先等等。”惟明道,“有这个工夫不如满足一下本王的好奇心,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连皇子和朝廷钦差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杀就杀?”
方天宠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遭,似乎在掂量对这个将死之人说出真相到底安不安全,但可能是惟明的眼神太过平静,毫无恐惧之意,令他心中隐隐升起一股被看轻挑衅的恼怒,于是冷哼一声:“既然这是殿下的遗愿,那么满足你也无妨。”
“我知道你已命人将那个红盒连夜护送回京城,那里面也确实装着我与齐云商人往来的记录,但我发现盒子丢失时,已在第一时间向京城传讯,殿下的人此刻恐怕还在路上吧?只要他一踏进端王府,立即会有人上门‘拜访’。”
惟明恍然道:“是康王的人?”
方天宠道:“不错,康王殿下只要小小地出一点力,略作遮掩,我就能为他除去登基路上的一大块绊脚石,这岂不是一桩非常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