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长叹了一声,温和道:“别想太多。大动乱后,湮灭盘踞在外,所有的守灯人都不再外出?巡逻,只负责修补灯塔,维系这一方宇宙的屏障。他会?伤到连几个地?痞都打不过的地?步,就意味着在此?之?前他已经受到严重的来自湮灭的侵蚀,就算能?赶回灯塔,也一样药石无医。”
他说完这段话,又顿了许久,微微闭了下?眼,才带着几分歉意看向丁家兄妹:“这位守灯人曾是我的学生。他牺牲的消息传来后,我一直忙于?寻找他的怀表,所以先前你们打了不少通电话,我的态度都不怎么好。”
丁关雎瞅了眼红着眼睛的桃桃,难得老实:“不能?怪您。之?前有几次我们的确编得很不着调,您不乐意浪费时间?是正确的。不过,现在桃桃手上的怀表已经遗失了——”
“未必。”李道长摇摇头,轻声道,“穿梭宇宙并不简单,没有怀表做不到这点。可顾先生先后昏迷了两回,方才又说见到了冰河和敛尸人……我记得,顾先生第一次昏迷是被一个小姑娘撞倒导致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这位捡到我弟子怀表的小姑娘?”
“您的弟子——”桃桃微微睁大眼睛,又赶紧拉回正题,“对。”
李道长颔首:“我猜测那块怀表是在碰撞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与顾先生绑定了,所以才造成顾先生两次昏迷,两次穿梭宇宙。”
他的神情变得肃然:“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不光是因为?母锚点丢失,顾先生下?一次穿梭未必还能?回得来,也因为?顾先生两次穿梭宇宙似乎都处于?灵肉分离的状态。这情况我还是头一次见,毕竟历代守灯人穿梭都是连带着□□一并离开的……但想也知道,灵魂频繁离体?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来为?了回收怀表,二来为?了顾先生考虑,我准备剥离顾长雪与怀表的绑定,将这两块怀表带走。”
“两块怀表?连老爷子的遗物一起带走?”丁瓜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道长看过去:“我不清楚那块怀表为?何落入顾先生的爷爷手中,但客观来说,它本属于?一位名为?‘阿犇’的守灯人。四十年前动乱发生后,很多守灯人被湮灭吞噬,怀表也被一并吞没。我们本以为?阿犇的怀表也是其中之?一,却没想到它居然会?遗落在外……”
丁瓜瓜还想再说,顾长雪总算开了口:“按照你之?前的说法,阿犇牺牲后,便化身?为?火种,一直沉睡在这块怀表里?”
丁关雎迟疑地?冲她哥道:“人家的魂魄还在里头,我们强留的确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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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个问题。”
顾长雪再度开口,手轻搭着木匣,声音中听不出?情绪:“我记得很清楚,并且周围的人也曾听我提起过,十来年前我爷爷时常几个月、大半年的失踪。李道长认为?,我爷爷这是去哪了?”
“……”李道长的神色逐渐变得迟疑,“听着像是也穿梭了异界,可……哪会?有这么多巧合?怀表从?未有过绑定两人的先例,顾先生已经是极为?罕见的特?例了……更何况,老爷子有何特?殊之?处,为?何能?和颜家人一样穿梭后仍能?正常归乡?”
“这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确认爷爷出?事的那一晚,我和桃桃一样,也听见了一声怀表落地?的脆响。醒来时,原本空荡的地?上凭空多了一只怀表,并且门窗反锁,不可能?有人进出?。”顾长雪按着木匣,“我是否能?认为?,这块怀表中或许也保存着我爷爷的火种?”
“……”李道长眉头紧锁,“但——”
“但这两块怀表也牵涉到这位叫做阿犇的守灯人,牵涉到您的弟子。”顾长雪松开手,“所以,我想参考一下?另一个人的意见。”
他屈指在木匣上叩出?一串节奏古怪的闷响:“李道长知道这段暗码是什么意思么?”
“……”李道长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白呆子。这是元无忘常做的小动作,当年他还在接受训练时总和白木深——就是《人域》的主角原型厮混在一处,有事没事就爱拿这串暗码逗白木深。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长雪没有回答,只改换了节奏:“那这段呢。”
当初他被颜无恙拉进松脂殿里,本想问清楚心中的疑惑,但颜无恙只冲他摇了下?头,就坐到石头前低下?头开始捯饬他的银质内脏。
他们一言不发地?坐了三四分钟,顾长雪本有些焦躁,但过了半分钟后便意识到那些器具在拨弄间?始终在发出?有节律的声响,并且一直循环重复到元无忘进门。
顾长雪轻声道:“这暗码里的字或许打乱了顺序,但应当能?拼成一句完整的话。李道长,是什么?”
李道长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来找我,唤醒我。”他顿了顿,“这是谁给你的留言?冰河?……还是敛尸人?”
悬挂在他腰间?的罗盘陡然嗡响。
窗外天色骤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桃桃刚叫了声“怎么回事”,就听得一连串炸响,整座医院灯光齐灭。
世界陷入数秒的安静之?中。
周仁心在这片安静中满脸茫然地?站在病房插座边,忐忑不安地?攥着手里的电线连声低问“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拔线——这会?不会?被我扯坏了?”,丁瓜瓜则死死盯着窗外。
隔着屏障,窗外黑得像是蒙了一层不透光的幕布,隐约听见风声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