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来时的路上?遭了什?么罪,这车半边的后视镜和?把手都变了形。明橙色的车漆剐蹭掉大半,车灯碎得死无完尸。
车的上?方就是一扇窗,里面的人影隔着绿窗纱影影绰绰,好像是个外卖小哥正脱着脏得要死的明橙色外套,在跟屋里的另一个人絮絮叨叨抱怨着什?么。
对面说话的声音不大,顾长雪也无心去听。只是听不听和?他想不想完全是两回事,那些抱怨依旧混杂着夏末正午嘈杂的车鸣声,丝毫不讲道理地钻入耳朵,无端地叫人烦躁。
“……跟部?门反馈,屁用没有!都说这往常是他们顶头老?大负责的,他们没权限、也没能?力帮我?。真要命……诶,爸,你给我?点?儿反应行不行?”
那年轻人不满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都给撞成啥样了!我?后面还怎么出门干事去?”
顾长雪下意识瞄了眼?那辆惨不忍睹的电动车。
那位“爸”一直没吭声,大概是个严肃的性格,不怎么擅长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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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抱怨了一会,深深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算了,认命吧。后面……换个待在办公室里的文职做做,其实也不错。”
他带着几分自我?安慰道:“文职也好,免得总在外面跑,一天到晚地被那个不准确的定位折腾。您不知道,这几年那玩意儿是越来越离谱了,我?定个天南,它能?给我?弄到海北去——唉。但不管怎么说,我?还能?囫囵个儿地好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不像那位——”
“别说了。”那位一直没吭声的父亲总算开了口,低声道,“店里人来人往的。”
“顾哥,你发什?么呆呢?”丁瓜瓜的声音从顾长雪身后传来。
周仁心走过来,闷着头给顾长雪塞了根雪糕,又把遮阳伞撑了起来。悍利高?大的身材往顾长雪身后一杵,投下的阴影比伞都大。
顾长雪收回眼?神:“没什?么。”
他不想多说,丁瓜瓜却愣磨着想听。顾长雪为图个清静,便同他讲了一遍。
这小子听完就十拿九稳似的一拍大腿:“懂了。这茶行后屋也不是任人进出的,估计啊,那位‘爸爸’就是茶行老?板,那外卖小哥就是少?行主啊!富二代?嘛,好吃懒做的多,估计是被老?爹赶出去体验生活了,混了个外卖员当当。”
丁瓜瓜压低声音:“讲真的,就照他们家?的财力,电动车摔坏了难道换修不起?说什?么‘换个待在办公室里的文职也不错’,还瞎扯什?么近几年手机导航功能?越来越离谱……我?觉得他扯得这些理由才叫离谱,无非就是觉得送外卖累,想换个轻松的活计嘛!”
顾长雪目不斜视地走下台阶,只在与丁瓜瓜擦肩而?过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少?管别人闲事。”
“我?也不是谁都关注啊。”丁瓜瓜追上?来,“顾哥你是不知道,这几年为了方便过年过节的时候礼尚往来,这附近的店面,我?几乎都打通了关系。就这个茶行啊,软硬不吃!我?想找关系吧……愣就是找不到门路!这附近几家?店的老?板我?都咨询过了,好像说这家?茶行是这条街上?开得最早的一家?店……”
顾长雪对这些八卦琐事不感兴趣,丁瓜瓜在旁边絮絮叨叨,他就当没听见,只理着口罩的绳结往前走。
巷内不方便停车,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更远些的大街边上?。
顾长雪沿着长窄曲折的深巷一路向前,每每到了转角处,总会有些恍惚,产生须臾的错觉,好像某个熟悉的面孔会一如既往地阴魂不散,从哪根杆柱或墙角后转出来。
夏蝉像是倾尽气力似的窸鸣,顾长雪在蝉鸣声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忽然觉得累得要命,脚下重?如千钧。
他短暂的闭了下眼?睛,听着熟悉的声音隔着记忆的薄纱在耳边轻声回响:“陛下。”
“陛下。”
“顾长雪。”
低沉的,淡缓的,模糊又清晰。
他在闭眼?间忽而?感觉紧锁的眉宇间被人轻轻揉了一下,遽然睁眼?时撞见一道模糊身影,高?挑挺拔的腰脊向他倾下,雪色的大氅遮住半边天光:“顾长雪。”
记忆中?模糊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又踏实。
“顾——”顾长雪猛然向后撤了一步,惊得缀在他背后的丁跟屁虫差点?掉了雪糕。
“顾哥你干嘛?!”丁瓜瓜手忙脚乱地拿纸擦拭被雪糕糊上?的衣襟,“怎怎怎么了?”
“……”顾长雪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半晌有些木地抬手,“你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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