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是真看到我了,还是疑心病重,我上床没多久,他就悄无声息地?站到我窗口?,盯着里面看了好久。
我死死闭着眼睛,又怕自己?抖得太厉害,被他看穿,就逼自己?想些旁的事情。比如孟师叔为?什么要杀死我放出去的信鸽?为?什么不愿让门派知道我中蛊的事?
我想起了林间的那座荒村,又想起自己?这些天其实一直都在为?孟师叔为?了来帮我,也染上了蛊这件事而内疚——
如果他身上的蛊,根本不是跟我接触后染上的,而是远在那之前……就有?了的呢?
我想得浑身发凉,而就在这时,我听见背后窗边有?许多细脚伶仃的东西?爬进来,窸窸窣窣顺着地?面爬到我床上,试探似的碰我的脸。
我曾在西?南见过那些毒虫恶蛊,根本不敢睁眼,满心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唉。可是,师兄啊。你也知道我不爱习武,没中蛊时我都未必能打得过孟师叔,更别?提这会儿手软脚软。
逃,我恐怕是逃不掉的了。贸然行动?,孟南柯定会当场撕破脸皮,还不如保持现状,多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我便开始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你们送信呢?
……或者,留个信呢?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啦,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逃出去的那一天。倘若我真的到死都没法?送信回江南呢?我总得留个证,保证自己?就算是死了,后人?也能在看到信后,知晓孟南柯的真面目。
我那一晚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方法?。
比如把信藏在现下正住的这座大宅子里。可万一孟南柯在临走之前,一把火把这宅子烧了呢?
再比如,等着地?儿有?闲人?路过,我托人?传信。可这地?方鸟不生蛋,我住到现在了也没见过一个人?影儿,更别?提就算是真有?人?经过,难道我就敢把消息托付给无辜的过路人?吗?万一孟南柯杀人?灭口?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终于琢磨出了一个完美的好主意。一个孟南柯绝对无法?拒绝,甚至会愿意主动?帮我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来送饭的孟南柯说,我想在临死前铸造最后一把剑,这剑就送给师叔,答谢这些时日的照料之恩。】
没人?能拒绝池羽主动?为?自己?铸剑,孟南柯也不能。
他很快便拉来所有?铸造需要的材料,将屋宅改造一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临近冬末的某天清晨,池羽走进铸剑室,开始锻造人?生中最后一柄剑。
说来也“神奇”,她在进铸剑室前总是手软脚软,连走路都需要孟南柯搀扶,可每每踏进铸剑室,又像是回光返照似的有?了力气。
池羽在心里知晓,那是孟南柯暗自动?了手脚,毕竟她要为?他铸剑,没有?力气又能铸出什么东西??
但她从来不提,只是专注地?捶打剑胚,将所有?的秘密一点点封于这柄剑中,又细致地?剑刃上留满印记。
她知道这印记很快会被孟南柯磨砺掉,但这恰恰好。剑客本该惜剑,终会有?人?发觉这剑的诡怪之处。
剑一点一点成形,她平静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她仍然时常忆起江南,但不曾再落泪了,更多的是期待。
期待自己?深藏的真相终有?一日会破剑而出,代替她重见江南的天光。
第一百零三章
池羽在信的末尾说:【但行侠义之举,莫问前?程。】
严刃怔怔地看着那句话许久,忽而抬起手?遮住脸。
他露在手掌外的唇抿得板直泛青,让人突然意识到,这位总是扮演着严父角色的大师兄,其?实并不如?他平日里表现得那般对池羽之死接受得很平静。
千面张了?张嘴,想安慰严刃,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才算合适,正无措,就听渚清在一旁低低地笑了?几声,声音哑不可闻:“可笑……”
孟南柯千里迢迢送回?小师妹的“尸体”,又无比焦灼地领着他们去?看西北的那座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