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天中斩下的岩剑,亘古漠然中饱含杀意。
不知多久后,傅闻安透过后视镜,扫了尚代表一眼。
嗡!
轿车穿越漫长压抑的隧道,阳光穿透阴云迅速打透车窗,照到真空般的车厢内。
气压变化的嗡鸣声如同铜磐鸣击,让所有人从噩梦中惊醒,飞鸟掠过层云,在疾行的汽车侧窗上投下影子。
不知是谁先看向窗外,很快,所有人都震惊地凝视着眼前的场景。
四面包围的巨大矿山从天际倾斜而下,蜂窝煤状的山体表面爬满大型采矿机械,高大的吊臂机械悬停在空中,割裂了本就灰败的天空。弯曲道路边,少部分工人仍在装卸卡车,载满矿石的矿车沿着轨道移动,深蓝色矿石在颠簸中焕发光彩。
可市面上高价流通的工业矿石都是深黑色的。
“执政官,这是……”后排的其中一个代表收回目光,语调颤抖地看向傅闻安。
“如你们所见,这是矿头山的禁售矿石转运中心,在这里,各城邦集体禁售的危险品被作为牟利工具通过黑市贩卖给出高价购买的军队与实验室。而此处的NFX类矿石,正是半年前矿头山主动提出禁售的种类。”傅闻安淡淡道。
大量视频录像通过车顶的侦查仪传输回终端,傅闻安脸上的笑容带着一抹讽刺,他侧头望向窗外。
这里开采转运的一吨吨高危矿石即将被作为战争原料运往高炉,其中有的具有对人类高危害性的放射元素,他们是资本家唾手可得的商品,也是弱小城邦只能用剪刀差换取的“罕见财富”。
这是商人的摇钱树、饥荒的冶炼炉、战争的发动机。
“不要被他骗了!这都是他编造的!这里根本不是什么转运中心!”尚代表的手死死攥住真皮座椅,他的冷汗濡湿了鬓发,吼声能震痛他人的耳膜。
“证据确凿,尚代表。”傅闻安嗤笑一声,淡淡道。
“不!”尚代表的呼吸猛然急促,胸腔仿佛着了火,过热的大脑失去氧分,他的手指颤抖着摸向腰间:“你胡说!你这个该死的暴君,你……!”
尚代表的手指摸到了腰间的硬物,冰冷的金属制把手如同攀附着吸引力,那是清晨出发时魏老板给他的左轮手枪。
思绪彻底断裂,膨胀的无数嫉恨与怒意从自卑懦弱的胸膛迸发,歇斯底里的姿态在此刻淋漓尽致,傅闻安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尚代表眼里的疯狂,那是被长期碾压后从阴暗中爆发出的疯癫。
“你去死吧!!”
随着男人破音拉长的嘶吼,左轮手枪在狭小的车厢内划出一道冷光。
傅闻安神色不变,他的手枪反向从腋下伸出,隐在宽大的风衣下,紧抵着椅背,直指尚代表的心脏。
咻!
一道破空声划破气浪。
砰!
哗!
毫无征兆的、仿佛只是阳光在这场负距离枪战的荒谬现场扫过一度的角,连光线狂奔一公里的秒数都不到,一道从不知何处而来的子弹猛然炸透车窗,如蜡油滴在纸面,瞬间融化出一个漆黑的洞。
狙击枪的子弹如雨线般划过,尚代表的手掌霎时炸成碎块,左轮手枪混着血肉碎屑掉到车座上,鲜血如装满水的水球般炸开,整个车内流淌着腥臭的血味。
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慢了好几拍,车内乱作一团,过于血腥恐怖的现场让这些端坐庙堂的知识分子吓破了胆子,涕泗横流抱头尖叫的地狱景象里,唯有傅闻安皱起了眉头。
右后车窗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尽数炸碎,狂风从车外灌入,矿石粉尘的刺鼻味道与血糜混在一起,着实令人作呕。
那颗狙击枪的子弹来自远处一座光秃秃的、满是孔洞的矿山。
矿山上无任何植被覆盖,平坦地一眼能望见全貌。被刀削平似的山头上,一辆敞篷越野车停在那里,而傅闻安发现它时,载满重物的越野车后闪过一丝炫目的亮光。
逆着层云,灰暗天际之下,傅闻安被光晃了一下,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那是对方狙击手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