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拉至了殿外。
宁轻鸿并未叫人通传,他甚至朝服都未换,着件常服,像赶个过场般,闲庭信步地从外徐徐走来。
缕金的雪青色大袖披衫,料子是南边送来的雨丝锦,刻着隐秘的鹤纹,再披了件薄裘衣,只神色是淡的。
走动间,隐隐能叫人瞧见他袖衫底下的明黄圣旨,被宁轻鸿随意拿在指尖。
他视线稍微略过先前口出不逊之人,又不带分毫情绪地略过去。
只余下那臣子出了一身冷汗,
险些跪倒在地。
“陛下有旨,宁卿代为宣之。”宁轻鸿说罢,手指微微一抬,便由上前的宫人接过,立即呈开。
“诸卿,请跪罢。”
他长身玉立,淡声道,
在朝臣百官皆跪下之时,只有宁轻鸿一人站在原地,他往上看去,似乎同帘后愣愣坐着的乌憬在对视。
乌憬也确实在看着人。
宁轻鸿不想做面子了,便没有先前在早朝时,也同其余臣子对龙椅三叩九拜的模样。
凡事只讲究一句他愿与不愿。
“咸宁元年八月,庚午。”
“由礼部郎中郑午,再提调从二品京堂、内阁学士黄怀仁同从四品京堂,内阁侍读学士张松蕴,及翰林官五人——翰林院学士王伏真、越辅成、公良平,翰林院讲师学士,邹伯良、曹齐,同国子监祭酒孙狩,同为咸宁二年三月科试之学政,拟定帖经墨义、诗赋策论等一应题选。”
“着钦天监荣子文择科试之良辰吉日。”
“着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符廉,同礼部侍郎兼内阁学士邢礼成,任副考官。”
“着左相王瑜,任主考官。”
“三人一同阅卷批录,钦此——”
摆明了就是个龙潭虎穴!
除了上首的乌憬听不懂,其余官员听罢第一想法便是此,除去礼部郎中同国子监祭酒,翰林学士及讲师日后都是要进内阁的。
这一应人选里头,
独一个左相尤为突出。
更别提左相现下都到快告老还乡的年纪了,还去任职一个区区科试主考官,无疑是大材小用。
内阁一党的人快将阴谋诡计都摆在明面上了,叫左相党派之人恨不得连沫都要呸一口。
议论声霎时凭空而起。
方才那出声讥讽之人,连插嘴的话都说不出口,连小喽啰都算不上。
不等众人议出个结果来,宁轻鸿便微微垂眼,似笑非笑,“左相,你为何还不接旨?”
他语气轻描淡写,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倦怠,似乎多留一刻都嫌麻烦。
左相久久沉郁下去。
宁轻鸿道,“既如此,宁卿便先料理他人。”他微叹,“他当才指着谁的鼻子骂,就由谁将人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