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抬起手臂,手中捏着秦邵刚才给他的那张符:“方才有人猜对了,我们一旦将法力注入这张符,等杀阵点亮之时,会吸干我们的法力。”
姜拂衣也打量起手里的符箓:“真是万幸,你们人数不足,力量不够,一直没能开启。”
燕澜和她密语:“阵法开启不了,我觉得和人数没关系,这里好像有位比秦邵更厉害的阵法师,总是在暗中阻挠。”
姜拂衣微讷。
妖王立刻怒斥万里遥:“果然是你!”
秦邵则质问燕澜:“你凭什么污蔑我?”
燕澜自报家门:“凭我来自万象巫,对法阵颇有研究。”
漆随梦介绍:“这位是巫族少君,燕澜。”
七境九国内的修行者,知道燕澜是谁的不多。
但人仙境界以上,很少会有人不知道精通各类秘术的巫族。
他们原本就起了疑心,巫族少君又说的这般斩钉截铁,纷纷将手里的符扔掉。
迅速朝妖王聚拢,与万里遥人分隔开。
显然都受妖王影响,将此事当成万里遥的阴谋。
树下,万里遥转过身,甩出透骨剑,冷冷看向秦邵:“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阿然脸色惨白,挡在秦邵前方:“城主,您不要受外人挑拨,秦公子的良善之心您是最了解的,当年要不是他救了我,我哪有命遇见您?”
万里遥捏紧了剑柄:“所以才更好利用你,自由出入溯月城,这几年绿洲会出现问题,或许就是他动的手脚,随后又编造飞凰山有救治之策,引我来此!”
“不会的!”阿然忙去拉秦邵的衣袖,“秦公子,你快解释啊。”
秦邵沉默片刻,说道:“城主,溯月城的危机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这样的本事。关于飞凰山有救治之策,也不是我编造的谎言,山中真有一件宝物,能够引流水源,改变地貌,正是这条地龙。”
万里遥瞳孔紧缩。
其他人眼中,也或多或少流露出贪婪之色。
“城主,这杀阵是伤害不了你和阿然的,吸收完他们的力量之后,都会凝聚到您的透骨剑上,可惜现在没希望了……”
秦邵看向姜拂衣人,“为今之计,拿起您的透骨剑,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以剑气强行吸收他们的法力,您依然可以击溃这条地龙,使它重新变回法宝,带回去拯救溯月城。”
姜拂衣听出来了,万里遥并不知道纵笔江川的存在。
她说道:“万前辈,这条地龙是封印守护兽,它在守着一个能够轻易造成生灵涂炭的大荒怪物,且它的本体还是怪物的伴生法宝。”
万里遥沉眸,关于大荒怪物,他略有耳闻。
姜拂衣继续道:“您将地龙击溃,地龙变回法宝,您也带不走,使用不了,最终还会回到那可怕怪物的手中。”
秦邵冷笑:“你怎么不告诉他,被封印的大荒怪物和宝物一样,也拥有改变地貌的本事?城主,即使您拿不到宝物,将怪物救出来,他感念您的恩情,帮您拯救溯月城,不过是举手之劳。”
万里遥看向他:“难道你认为,在我的眼中,溯月城百姓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不是命?我会为了救溯月城,放出个危险的大荒怪物祸害人间?”
“我知道您不会,才会骗您。”秦邵叹气,“但人总有软肋,您也不例外啊。”
说话间他猛地一跺脚。
嗡!
脚下法阵顿时亮起。
“阿然!”
万里遥神情一肃,探身想将秦邵身边的阿然拉回自己身边。
但秦邵在此布阵多时,除了杀阵之外,还有其他隔绝阵法,且阵威强大。
万里遥的剑气被阵法弹了出去。
秦邵稳稳立在阵中,阿然则跌倒在地,泫然欲泣:“你竟真的是在利用我?”
秦邵不去看她,只对万里遥道:“城主,按我说的做,否则我就一片片剐了阿然。”
万里遥怒不可遏:“你敢碰阿然一下,我也活剐了你!”
妖王哼笑:“姓秦的,你想什么呢,万里遥顶多比我略胜一筹,你竟然以为,他能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全都是人仙境界,单拎出来谁也打不过万里遥。
聚在一起,至少能顶一位地仙。
秦邵好整以暇的道:“那不妨试试看,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透骨剑。”
倏地扬起手臂,指向姜拂衣,咬牙切齿,“万里遥,给我先杀他们个!”
姜拂衣搞不懂:“秦邵,放出纵笔江川,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秦邵道:“我对那个大荒怪物没兴趣,他只对万里遥有用。”
燕澜在秦邵施法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点妖力:“阿拂,他好像是个半妖,体内有妖的血统。”
姜拂衣琢磨,龙神当年是以分神力,尺脊骨点化了这条地龙,一旦地龙重新变回宝物,那尺脊骨将会脱离:“你想得到龙神脊骨,彻底修成妖身?”
秦邵却看向漆随梦:“天阙府和天机阁交好,你没见过我,总该知道天机阁里有个遭人鄙薄的半妖吧?”
漆随梦只在神都生活了五年,和天机阁接触的并不多。
但因为在神都生活过,他非常了解出身的重要性。
人族的国都,最是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至少天阙府有祖训,弟子都是纯人类,不能混一点异族的血。
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叹息:“原来,这就是你作恶的原因?”
姜拂衣随众人望过去,竟是那位总是打盹的老翁。
他背着手走出来,身上闪着一层柔和的光芒,等走到人群前列时,已经换了一副容貌。
仍是白发苍苍,但却从老翁,变成了一位老妪。
这应该还不是她的真容。
然而秦邵看到此人,瞳孔巨震:“师、师父?!”
众人哗然。
姜拂衣同样惊讶,竟然是天机阁主易玄光。
原名不知,玄光是她的道号。
妖王皮笑肉不笑地道:“天机阁主可真是沉得住气啊。”
万里遥则看到了救星:“易阁主,快让他将阿然交出来!”
易玄光不语,只看着阵法里的秦邵。
秦邵讷讷:“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
易玄光痛心疾首:“有人送信去我的闭关之地,说你前来飞凰山图谋不轨,我不信。暗中前来飞凰山,被地龙吞噬,瞧见你布的杀阵,我还是不信。”
秦邵咬紧牙:“怪不得阵法总是起不来,竟是您在从中作梗!”
“我一直抱着一丝希望,你是被万里遥给骗了,他想利用你突破地仙……”易玄光闭上眼睛,“祖训不许天机阁收混血弟子,我和无上夷都认为是偏见,但无上夷迂腐,不敢违祖训,我却非得证明有教无类,半妖也一样值得信任,担的起重任,原来愚蠢的是我!”
秦邵被骂的双眼泛红,突地拔高声音:“我感激您不顾反对,将年幼的我从妖国带回神都,教我本事。但同门暗中欺我辱我,您管过吗?您知道我是怎么被他们欺辱长大的吗?”
易玄光怒道:“他们因你是半妖而欺你辱你,你难道不应该证明给他们看,打破他们对你的偏见?你这样做,岂不是落实了他们对你的偏见?”
“打破偏见?您以为偏见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秦邵乖张道,“您对我就真的毫无偏见吗?高深的阵法术和机关术,您难道没有藏私?师兄们会的,您全都教我了?”
易玄光恨恨指着他:“今日之事足以证明,我留一手不教你,是我愚蠢之中唯一做对的事!”
“呵。”秦邵嘲笑,却不知笑的是谁,“人啊,复杂又虚伪,所以我不想当人了,我想成为真正的妖。”
说完,他倏然将阿然从地上拽起来,扼住她的脖子:“万里遥,我耐性有限,再不动手,我真会剐了她!”
阿然落泪:“城主,您不要管我,是阿然引了贼人,害了您……”
万里遥握剑的手微颤。
今日这般场景,何其熟悉。
一百多年前,万里遥还是个无能之辈时,亲生女儿便是这样落在一个贼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