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笙在树杈子上坐下来,摘下面具,仰头看星空:“人活在这世上,有几个没疯过?有空拿出镜子照一照,看你现在的样子疯不疯。无上夷,不要一错再错,否则,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无上夷沉声警告:“我势必将此事告知大祭司,你已不再适合看守大狱,做好接受惩处的准备。”
剑笙浑不在意:“这些年来,我有哪一天不是在遭受酷刑,有什么区别?”
无上夷嘴唇翕动,却并未反驳。
他向来钦佩剑笙夫妇俩的奉献,也理解他们的不容易。
若能无动于衷的奉献,那是毫无人性的怪物,该被扔进五浊恶世里去。
尤其姜拂衣在他面前自戕之后,无上夷受碎星剑气影响,以“父母”的身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以至于得知姜拂衣死而复生,他的心底漫出一丝庆幸。
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剑笙,我说过了,我能够理解你。正是因为理解,有些事我不得不狠心。”
无上夷回想起一十多年前,神殿之内,巫族前任少君当着云巅王上的面,满面凄苦的将漆随梦托付给他,说漆随梦是平息浩劫的唯一希望。
如此重任,无上夷没有自信承担,不敢接。
“然而你族大祭司和位隐世族老对我叩拜,王上也恳求我接下,从此人间命数系于我手,我岂敢懈怠?岂敢心存一丝侥幸?且不说苍生,我若徇私,先对不起的,就是你夫妇一人的牺牲。如今你困住我,岂不是让你夫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你对得起她?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你巫族列祖列宗?”
无上夷指责着他,自己的嗓音反而微颤。
面具搁在胸口,剑笙背靠树干,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许久都不说话。
夜间沼泽地里雾气重,打湿了他的睫毛,被他以拇指抹去。
“我的确自私狭隘,愧对列祖列宗,你没骂错,多骂几句。”
“你现在放我出去还来得及,我方才也是说气话,不会告诉万象巫那几位。”
“来不及了无上夷,我没有回头路了。”
清晨时分,白鹭城郊外的道观里。
阳光穿透窗缝,倾洒在静室内。
这缕光芒唤醒了正盘膝打坐的燕澜,他睁开眼睛之后,先从同归里取出纸笔,伏案写:“如何?”
姜拂衣很快回复:“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动静。”
燕澜:“那就好。我的伤势已无大碍,等漆随梦将《归墟志》拿回来,我去往飞凰山内部查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姜拂衣:“你不是说漆随梦可能会被关押?”
燕澜:“我父亲不会坐视不理。”
姜拂衣:“那你爹不会被处罚?”
燕澜:“你难道认为我父亲会强行攻打进去抢人么?”
姜拂衣:“虽然我不觉得,但你不是常说你爹脾气古怪,我当然没你更了解他啊。”
燕澜:“他只是脾气古怪,不是傻。我父亲不拘小节,大事却极有分寸,不然守不了大门,你不必担心。”
姜拂衣:“那就好。”
过了会儿。
燕澜:“你还有没有其他事情?”
姜拂衣:“有,大哥,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燕澜:“你问。”
姜拂衣:“白鹭城距离飞凰山不算远吧,使用不了传音符?传音符互通消息那么快,我们为何要每天写这么多字啊,又慢又累。”
燕澜被她问的一愣。
的确,姜拂衣不提,他一点也没想起来使用传音符。
大概传音符谁都能用,同归是他一人特有的联络方式。
这种慢慢书写,期待回复的感觉,也挺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