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觉得心里沉了一块大石,他根本不敢深究下去,他怕一旦知晓了答案,便再也不能与萧谙这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处了。
萧谙没有感受到季珩复杂的心绪,他说完该说的话,便靠在柱子上看了一会儿武生们,见他们在不同的场地上骑术、箭术、马枪和摔跤,由衷感慨道:“这些后生便是大衍的未来啊……说起来,出征西郡的人选也是时候要定下来了。”
“你心里可有心仪的人?”季珩仍是打不起精神。
“我原本是想在清流的后生中挑选一位将领,不过这些人聪明是聪明,功夫也不错,但终归是应战的经验还少了些。眼下是战时,西郡异族来势汹汹,须得真刀真枪应付才行,否则这差事送命不说,还会连累江河社稷。这么说来,倒是没有太合适的人选,战场上刀剑无眼,委任新人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季珩不赞同地看向萧谙,他急急问道:“你打算怎样做?前几日我同你说过,我父亲的门生吴元青可担此重任。就算不用他,也绝不能将这次的人选给了丞相那帮人啊!”
“这一回我心里已有了个不错的人选,那便是我于金殿亲封的镇军将军,陈鸿封。”
季珩神色复杂地道:“他?”
萧谙点了点头,语气是不加掩饰的赞赏:“此人远离朝堂之争,性情刚正,是个可用的将才。我想任用他于此次的西郡之战,这样一来不涉及党争之事,二来,我信他会打个漂亮的胜仗。”
季珩不好再反驳,只是心中仍有些不满。不过,就连季珩自己也没想到,事情的转机来得如此之快。
萧谙先行回宫后,季珩与其他同伴继续练习到傍晚时分,几人简单冲过凉后便在饭堂一起用晚饭。吃饭时男人们凑在一起,也免不了天南地北聊了起来,其中便有不少或真或假的坊间传闻。
季珩一开始没太大兴趣,但当他听到陈鸿封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停下了动作,悄悄将耳朵竖了起来。
只听武生说道:“这陈鸿封啊,在边关熬了这么多年可算是出头了,不过你们说,这金殿伸冤和那位相爷有没有关系?我悄悄跟你们说啊,我哥哥说过,多年前徐相还在边关时,便和陈鸿封是老相识,两人关系好着呢!”
“真的假的?你要是这么说,那就怪不得这他有这个胆量了……啧啧,真是好命啊,有这样的兄弟就能做镇军大将军了。”
年轻武生们对陈鸿封破例升至三品武职,有羡慕,有惊讶,自然也会生出嫉妒,这些人说不清是那些滋味更多些,却在轻描淡写间,将陈鸿封这些年来功绩都归功于媚上。
不过这些都不是季珩所在意的,他咬着筷子,纠结了许久要不要进宫,将陈鸿封与徐京墨之间早有旧情之事告诉皇帝。可当季珩想到萧谙今日敲打他的模样,便顿觉灰心,依照萧谙的话来看,想必他对徐京墨还留有几分信任。
若是他未经调查便冒进说出此事,此事全然同八卦一样还好,但若是与真相有出入,恐怕他也要在萧谙心里落下个不大好的印象。
他爹曾教过他一个道理,那是在沙场中悟出的道理:对敌时,若是不能一击必中,千万勿要操之过急。
季珩将心里那股冲动按了下来,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他想,若这些武生说的是真的,那此事便是个绝佳的机会,足以开始瓦解掉皇帝心中残存的情感,因此他更要从长计议,要做万全之策才是。
…………
另一边,徐京墨本想这日去寻沈霜沐,没成想这人倒是先来了徐府。
他一直有心找个更顺眼的人来做丞相长史,辅佐他督率诸吏,处理手下政务。自从上一任丞相长史致仕后,徐京墨一直没有可以继任这个职务的人,毕竟丞相长史要辅助好他,至少需要懂他所想,替他所忧。
这几年他也刻意留意过,人选中唯沈霜沐最得他心,虽然这人平日看着不着调,但遇了事总能与他想到一处去,给出一个个出奇制胜的法子来。
徐京墨唯一担心的就是沈霜沐出身寒门,这些年是靠他自己的才能爬到了廷尉之位,执掌诏狱……这样的人,真的甘愿放下九卿之位来辅佐他吗?
徐京墨也拿不准沈霜沐的心思,他思衬着该如何与沈霜沐开口,就见沈霜沐从外急急而来,高喊道:“丞相大人”
还不等徐京墨回答,这人就左脚绊了右脚,一个不察在空中扑腾两下,结结实实摔倒了徐京墨脚下。
徐京墨:……
其实丞相长史的人选还是可以再斟酌一下的。
沈霜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捂着额头哎哟哎哟直叫,惹得徐京墨一个白眼,但还是从怀中掏出块帕子给他。沈霜沐接过来擦了擦脸,呵呵一笑道:“还是徐兄对我好。”
徐京墨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沈霜沐的出场都带着一股滑稽意味,他面无表情地想,真的很难将这样的沈霜沐与诏狱的笑面虎联系起来。
“徐兄,我这次来是有要紧事的。”沈霜沐难得正色,“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宫外见到了谁。”
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竹筒倒豆子一般,根本没给徐京墨插嘴的机会:“你肯定猜不到,我今日在练武场,竟然看到了陛下!啧啧,虽然我体格一般,但偶尔也是会去练武场的耍两下花枪的,徐兄想不到吧哈哈哈……”
徐京墨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说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