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掌中 北境有冻离 3727 字 2023-11-03

沈霜沐显然也接收到徐相杀人的信号,他缩了缩脖子,弱声道:“别这样,你先听我解释……我这不是看你身子太虚,这才想给你炖个大鹅补补……没想到你睡到这个时辰。”

见坏了事,沈霜沐立刻卷起袖子捉鹅,他身形有些笨拙,来回扑腾了许久才捉住白鹅,徐京墨刚看够了笑话打算开口,便见沈霜沐手上一使力,竟是干脆利落地将鹅头拧断了。

徐京墨心下微动,尚未说些什么,便见沈霜沐毫不在意地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手,将已软了的死鹅丢在一旁。而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献宝似地呈给了徐京墨,说道:“徐相,你看,你之前托我寻的血玉,我已找来了。”

徐京墨的思绪被打断,他一怔,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沈霜沐祖上似乎有西域人血统,比如他肤色白得不似汉人,身量也极高。据沈霜沐自己说,他与西域人有些交情,于是在年初之时,徐京墨曾托他帮忙寻找西域独有的血玉。

只是……这血玉寻来,原本是要送给萧谙做生辰贺礼的。

徐京墨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伸手将锦袋接了过来,他隔着锦袋摸了摸里面那块圆润的玉石,手心的伤口被压到,立时传来一阵刺痛。他没急着打开看东西,只是点了点头,对着沈霜沐说道:“辛苦你了,这事算我欠你个人情。”

沈霜沐听到这话终于放松下来,他从腰间抽出那写着“风流沈郎”四个大字的扇子,装模作样地在耳旁扇了几下,狐狸眼瞬间弯成两道细缝。

他笑意止都止不住,轻巧调侃道:“这笔生意算是我赚大了!不过,血玉确实难寻,这大半年来才托人寻到这一块,是相当难得的宝贝!不过,徐兄向来不爱珠玉等俗物,想必这血玉,是徐兄寻来送人的吧?啧啧,真不知道世间谁有这样的福气,能得徐相这般记挂……”

沈霜沐的话越说,徐京墨的脸色便越是苍白,只听他又说:“我身边倒没听说谁的生辰在十月……哦,不过说起来,陛下的诞辰日倒是将近了……咦?陛下的诞辰,是不是就是在十月来着?”

徐京墨忍无可忍地起身,将沈霜沐连人带鹅赶出了徐府。

第二十二章 贺礼

查了些日子,李庆的事情有了下落。徐京墨手中的密信上写道,李庆两年前还生活在一个边陲小城,他是荣家支系的孩子,算是荣钟的远方亲戚的孙辈。这孩子的父亲好赌,将家产败个精光后还欠了一大笔债,整日被人追债。李庆就是在这样的处境中,被人花了点小钱买到手,被哄骗着进宫净身,之后就被送到李德海手下当差去了。

这花了钱买下李庆的人,徐京墨的探子没能没查到究竟是谁,据李庆父亲回忆,是个带着面具的高个男人。不过,探子追查到了是一位都侯将李庆带入宫中的,此人还有一层身份,那便是卫尉卿的女婿。这下事情便有趣起来了,谁不知道卫尉卿目前是薛太尉跟前的红人,在清流一派中也颇有名望。

徐京墨已早有猜测,因此并不感到惊讶,他捏着薄纸来回晃了晃,心道这事果然与清流派脱不了干系。

早几年他与太尉的尚不至于水火难容,只是两人年岁相差甚大,政见难以相合,再加上徐京墨确实有心将太尉手中的兵权一点点收回来,两人便闹得越来越僵。朝中的臣子们大多选择了站队,于是便自然而然形成了以徐京墨为首的权臣派和以薛太尉为首的清流派。

近年来党争一直打得火热,清流派的官员自然是将徐京墨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想着办法给他的人下绊子,早不是件稀奇事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充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权利的中心被一分为二,大衍的朝堂之上,风云从未有过一刻停歇。

薛太尉乃天下武官之首,曾为大衍立下汗马功劳,只是他过了知天命的岁数,又有年轻时在战场积下的沉疴缠身,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干脆隐身于幕后,扶植他的嫡子薛郁立身于清流派。

这位小薛大人长袖善舞,在薛太尉的授意下,很快站稳了脚,成为清流派中新的中流砥柱。武举重开之事,便是薛郁极力主张,联合群臣对皇帝施压,逼得皇帝不得不采纳了这个意见。

徐京墨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许久才轻轻叹出一口气,在这无人的书房中,他终于放任自己流露出一丝倦态。在请辞离开上京之前,薛郁是绝对在徐京墨的安置清单中排在前列的。

这两年清流派声势逐渐壮大,连徐京墨都不得不承认,这些武将已经对他产生了威胁。若是他不将这群手握重兵的清流派处理妥善便一走了之,恐怕等清流派独大时,这些年来支持他的大臣都会步履维艰,而萧谙的处境也会变得被动起来。

不过……徐京墨眯了眯眼,忽然想起这些武将世家的关系来,在上京之中,以薛、季、吴、卫四家为首。而薛家与季家向来交往甚密,两家祖上便是一个军营出身,薛太尉还曾想将妹妹嫁给季将军。

一个念头闪过徐京墨的思绪间以薛郁和季珩的关系来看,这件事大概率还能与季珩搭得上关系。

不知道这算是试探,还是宣战?徐京墨想着,伸手将信移到炭盆上方,一松手,信纸便轻飘飘地落下,很快便被火舌吞噬,有关李庆的身世在火中化成一团黑灰,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

皇帝的诞辰是在十月底,徐京墨刻意不去想这件事,但每日夜深无人时,他还是会从枕下摸出那块血玉,执刀雕上两笔。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雕完后总会悄悄打扫干净玉屑,绝不让人知晓……一转眼,便到了十月二十六日,而徐京墨所雕之物,终于落下了最后一道,已然完成了。

徐京墨已许久不亲自做篆刻这种小事,手艺略有生疏,不过他手法主讲一个随心,不太在意细枝末节。亏得徐相书画皆有大成,雕出来的小章才没有与想象中的相差过大。

时辰也差不多了,徐京墨本想换个喜庆些的打扮为小皇帝贺生,但当他打开柜子,发现里面除了朝服以外都是玄色衣裳,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最后,他挑了件云袖长袍,这件算是为数不多有些繁复的,墨色的下摆以银线铺绣大片翠竹,摆动间流光满盈,很是惹眼。

皇宫中早就摆起了盛大宴席,宫中处处洋溢着喜气,毕竟皇宫中没有后妃和皇子,一年到头来这样热闹操办的日子可不多,除了年节便只剩下皇帝的诞辰了。

设宴的宫殿门口有太监记录着官员送来的贺礼,徐京墨从府中私库中点了玉观音一座、珊瑚树一颗,装在宝匣中当作贺礼给了太监,这些都是他明面上作为丞相送给皇帝的贺礼,而徐京墨要送给萧谙的礼物,此时正静静地躺在他袖中的口袋中。

丞相落座不久,皇帝很快也到了,臣子们纷纷行跪拜大礼,为皇帝献上祝寿之词。萧谙百无聊赖,悄悄命人拿来了礼单,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他翻到徐京墨的名字,见那上面只写了两样看起来随手挑的贺礼,难免有些失落,扭头又见徐京墨正抬手饮酒,目光紧紧追随着在殿中献舞的舞姬,顿时笑意尽失,味同嚼蜡。

一群狐媚子献的什么破舞,难看死了……萧谙忿忿这样想着,又暗下决心,明年开始,他的生辰宴通通不许献舞!谁来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