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
徐京墨不理会裴修的惨叫,他随手用指腹将血擦去,弯下腰轻声说道:“裴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寒之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若不说,你的一双儿女就是你现在的下场,我保证他们就算能活下来,下半辈子也绝不会好过。”
裴修浑身抽搐地躺在地上,四肢冰凉绵软,一时间脑中竟空白一片。
徐京墨也不再问下去,他见裴修不言语,便直起腰打算离开,他才走了一步,脚腕就被一只沾血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我说,我都说……”
…………
当徐京墨拿着供书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距他进入诏狱时有两三个时辰了,眼见着天色暗沉了下来,天际的颜色模糊又凌乱,徐京墨眯起眼向远处望了一会儿,终于找见了一轮藏在云雾中,淡得几乎找不见的月盘。
墨色衣物看不出血迹来,但跪在地上的狱卒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夏日黏稠的空气中,有种湿漉漉的阴寒。
他慢慢转动目光,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阿盛,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进宫。”
徐京墨本打算进宫将裴修的供书交给萧谙,但万万没料到皇帝并不在宫中,于是将供书揣回了府,打算明日上朝亲手呈给皇帝。
但还有一件事他也没料到。
他的雨露期,在这一夜,毫无预兆地来了。
第六章 冷梅
萧谙刚踏入徐府内院时,便听到里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与此同时,他还闻到了空气中暗暗浮动的冷梅信香。
“哥哥?”
萧谙唤着徐京墨,他的声音随着晚风一起,将门弄得吱呀作响,片刻之后,门竟被吹开了一条缝隙。萧谙绕过那扇巨大的屏风,越向里走,那股梅香便越发浓郁,如同一卷轻纱,温柔地裹挟着醺醺然的他向内去。
“谁?”徐京墨的声音虚虚传来,像是从齿缝间硬挤出来的一般,“滚出去!”
信香让萧谙的头脑昏沉起来,再加上他今日在贺春楼中陪季珩庆贺生辰,难免多喝了几杯,此时神志都有些模糊起来。萧谙定了定心神,声音抬高了些:“是我,萧谙……”
徐京墨扶住一边的柜子,垂着头看着碎成几片的玉瓶,神色很是复杂。他的手指一点点收拢,抵在柜角紧攥成了拳,试图让自己保持几分清醒:“萧谙,你来做什么?”
萧谙听到这话怔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原来的神情,当他抬手拂开珠帘,看到那个双颊绯红、细细发颤的人时,眸子不由狠狠一缩。
徐京墨长发未束,青丝散落在瘦削的脊背上,随着两只凸起的蝴蝶骨翕动而起伏。他的唇润泽带红,下唇还印着两个浅浅的牙印,从乌发的间隙,可以看到他后颈上那块泛红的皮肤,像是雪中一点红梅,又似是玉上滴落的血珠。
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那双上挑的凤眼里水光潋滟,似是春日暖阳下的薄冰,将化不化地挂在一摊春水里。
萧谙第一次发现,原来徐京墨是这样美的。
这个模样的徐京墨,萧谙还真是头一回看到在他的印象里,徐京墨好像永远都冷漠又强大,遇到什么都能从容应对,没有任何人会小瞧他的权势。
他从没想过,能在徐京墨脸上看到这种近乎脆弱的神情,在惊慌无助的背后,仿佛还带着一点不易被察觉的恐惧。
“哥哥,我就是有些担心。”萧谙话音一顿,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两步,“所以来看看你。”
走近了,借着窗缝中泄进的一线月光,萧谙才看清徐京墨的额上,竟然密密麻麻地布了一层汗珠。
“你……”
萧谙打断了徐京墨的话,他转头向四周嗅了嗅,故意装傻道:“屋子里是熏过什么香吗?……怎么这么香啊。”
徐京墨脸上的红意霎时更添几分,他羞愤至极,恨不得上前一把捂住萧谙那张嘴:“没,没有。”
“可是屋子里明明就有股很浓郁的冷梅香,哥哥,你没有闻到吗?”萧谙走到徐京墨身前,鼻尖微微耸动,忽然瞪大眼睛,恍然大悟一般看向徐京墨,“我知道了,这香不是屋中的,而是你身上的!”
萧谙走得越近,他身上那股竹香便越是猛烈地扑过来,令徐京墨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萧谙的信香并非是清雅温润的竹香,而是一种非常有侵略性、甚至带有一丝辛辣的青竹香,仿佛置身于满是竹林的深山中,润泽清凉的气息令人避无可避。
“这不是熏香,这是信香,宫里那些婆子没有教过你吗?”
萧谙眸色深沉,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