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椹连连摇头:“这不是因果。这是仁慈,是宽恕。我不想宽恕她,因为我没有资格。我不信佛,也没有仁慈的心。有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那些造成她痛苦的人,却就只痛那么一瞬就去死了。”
“她死之前还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的侯夫人,她死之后,什么也不知晓,甚至连悔恨的时间也没有。前后时间她所遭受的痛苦几乎没有,可她施加在受害者身上的痛苦却是那么的漫长、无边无际,请问这公平吗?这是什么因,又是什么果呢?”
“有些自以为很仁慈的人觉得她付出了生命,所以她遭到了报应,她偿还了罪孽。请问她偿还什么了?她那条烂命吗?人生谁不会死呢?她那命我不要,老天也会要的。所以,她什么都没偿还。”
“真正的因果是,她施加多少痛苦给别人,她就应该遭受同样的痛苦,甚至更多……这才叫因果。”
慧净在华恩寺的佛法辩论居前三,他师傅都没有辩论过他。
此刻,他被祁丹椹说得哑口无言。
他见过那么多苦难,看到那么多人心,眼前的这位公子内心荒芜得令他脊背生寒。
他说服不了他,甚至被他说服了。
若他所说的因果存在人间,那么人间即地狱。
祁丹椹侧身走过慧净,道:“这场罪孽是我的,与大师无关,大师只想救一人,而我想害一人。从本心出发,大师救了那个女子与她的女儿,我害了令我厌恶的人,如此而已。”
他声音极其温和,若是宣瑛在这里,就知道祁丹椹接下来肯定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他温和声变得冷硬:“若是大师还想不通,可以同在下结束这场交易,毕竟在下并非只有大师一个人选,人人都有软肋,在下可以找到下一个被拿捏住七寸的人。”
他话锋一转:“可大师却是没有选择。若是大师想通了,日后就不要再总劝人回头是岸,未经他人苦,却劝他人善,您的仁善让在下觉得虚伪恶心。在下帮你救人时,何曾劝过你说那位妇人曾骂过公婆,她曾驱赶过奄奄一息的野狗,所以她骨子里有‘恶’性,她不值得救?”
慧净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此番是贫僧之过。”
他默认了祁丹椹的话。
他想,也许他与祁丹椹之间,是另一种因果。
祁丹椹帮他救一人,未曾过问任何事,这是他的因,那么他就该偿还他的果。
被这一耽搁,祁丹椹出府就晚了点。
他走过落梅园时,侯府里只剩下三三两两宾客。
沈雁行从湖泊长廊跑下来,雷鸣从落梅园内出来,两人在湖岸边相聚,神色焦急。
他们看到祁丹椹,连忙跑过来道:“祁少卿,您看到锦王殿下了吗?”
祁丹椹被这一问,突然意识到自宣瑛离席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
他问:“他没回王府吗?”
沈雁行摇头道:“王府长史与马车都在侯府外,他们说未曾看到锦王殿下出去。我们在侯府找了找,没找到他,问侯府的下人,他们也未曾看到锦王。”
雷鸣烦躁道:“这安昌侯府非常大,建的跟个迷宫似的,不一会儿就迷路了,太难找了。”
祁丹椹:“你们找过哪些方位,跟我说说,我们再分头找找。”
宣瑛虽然脑子不正常,但绝非不靠谱的人。
他要么是有事离开侯府,要么就是在侯府出了事。
若是他没有出府,那只能是他在侯府出事了。
安昌侯在朝野中虽是中立派,不掺入任何皇权之事,但以他对安昌侯的理解,他只是表面的不参与,至于他实际上支持哪位皇子,谁知道呢?
所以,当务之急,先确定宣瑛的安全比较重要。
雷鸣与沈雁行交代了他们找过的大致方位。
祁丹椹听到两人的描述,分别给两人指了方向道:“你们一个去正北方荷花塘,一个去正南方的院子找找。我去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