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蕴素来不会看人脸色,煞风景的话往往出自他的口,柳宗主沉声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逍遥子轻笑一声:“能有什么打算,我做的事已经无法回头。无论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今天多谢大家给我面子,全了我最后的一点心愿。”
“其实我知道,你们对我留了情面,只要你们愿意,早就捉住我了。兄弟们,谢谢你们……说起来,我还没对子清和如初道歉,我之前是认真的想要除掉你们的。谢天谢地,你们运气好,没有中了我的圈套。”
舒子清沉默了,他知道逍遥子说的是他和柳蕴在凉山腹地中了幻术的事。那一次要不是无栖他们来得及时,他和柳蕴已经报销了。当时他对不问天的圣主有多痛恨,如今听到逍遥子的道歉就有多唏嘘和无奈。
“阿暖的事我也很抱歉,我当时真的只想诛杀殷离渊,没想到会杀了阿暖。事后我看着你和阿栖疯了一样寻找她,根本没脸面对你们。”
“还有无栖,那时候我不知你的身份,还想夺舍抢了你的这幅天生道骨的身躯。这么一说,我确实不是个东西,哈哈,难怪我的大计会流产。”
柳蕴本来不想多言,可是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炼器大师不做,而去做魔修?深受魔修迫害的他难道不是最痛恨魔修吗?难道他真的笃信登仙之路能重建?
逍遥子轻轻抚摸着胸口的位置,轻笑一声:“是啊,为什么呢?”
事到如今,再问一句为什么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是从凉山腹地中邪火焚身那一刻的痛苦说起,还是从萧家不要他佛宗折磨他的绝望说起?是从身体日复一日的痛楚谈起,还是从每个看到他面容的人眼中的畏惧和怜悯说起?
自从他被魔修捉走之后,命运就发生了巨变。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面容丑陋的怪物,一路摸爬滚打付出比别人多几倍几十倍的代价,得到的只是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如果不是苏栖一直暖着他心中的一丝善念,他可能很久很久之前就入魔了……想到过去的事,逍遥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无从说起。”总之他走错了路,就该受到惩罚。
舒子清还在试图揣测逍遥子的动机:“是因为你的元寿快要到了吗?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逍遥子因为身体的原因,修为卡在了元婴末期。作为一个元婴境界的修士,其实早在千年前,他的身体到极限了。这些年他全靠灵药吊着,这幅被灼烧过的身躯犹如风中残烛,不知哪天就灭了。
逍遥子疲惫地抬起手捂住双眼,讨饶道:“不说了,不说了。”
“今天唤大家来,就是想要求大家一件事。我深知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手段,落到他们手里,只会生不如死。我不想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来审判我,思来想去,我还是想让你们送我最后一程。”
逍遥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他起身,其他三人也翻身而起。逍遥子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被灼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他想笑,可是随着肌肉抽动,那张脸扭曲得没法看。逍遥子抬头看向星空:“这么多年,我像是地下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光。我的脸躲藏在面具之下,时间长了,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忘记了我本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每次换了新的身躯,看着那一张张俊俏的脸,我总是忍不住地心生嫉妒。虽然不想承认,我的神魂和我的面容一样,早已肮脏得无法入目。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让品行高洁的你们了解我这条残命?”
“噗——”
一柄锋利的弯刀从逍遥子的后背心插入,穿透了他的心脏,染血的刀尖的透出了逍遥子的胸前。逍遥子大小不一的双眼诧异地睁大,他低下头愣愣地看着刀尖,而后不可思议地转过了头看向了身后。
他身后站着长发如雪眼神凄厉的柳遇春,柳遇春唇角上挑:“你这条残命不值得污了宗主和圣人的灵剑。”他已经守在宅院外很久了,为了不打扰师尊他们,他强忍着心头的恨意,一直压制自己的冲动。现在听到逍遥子竟然想要逼迫师尊他们动手,他若是再不出手,实在是对不起师尊特意给他留的机会了。
“作为一个凶手,你哪里来的脸站在受害者面前求谅解?你和我一样,脏得没眼看。不如我们一道下地狱,也好还世间一个清白。你说如何?圣主大人?”
锋利的弯刀快如闪电,素来温和的柳遇春露出了他暴戾的一面。顷刻间逍遥子的心脏就被捅成了筛子,他识海中的元神颤抖着想要逃离,却被早就守在一边的柳遇春数刀切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