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煕夫人浑身颤抖,泪珠滚滚从眼眶中滚下:“孽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你好?!”

宋锦颓丧地长叹一声:“是啊,生父不明,是为了我好;觉得无法照顾好我,将年幼的我送来千秋宗,任由我一路哭喊是为了我好;从我修行开始为我定下功法铺好前程是为了我好……”

“母亲,不可否认,您在我身上用了全部的精力和能力。在您的栽培下,千秋宗宋锦从一文不名的弟子,成为蜚声修真界的宋锦真人。没有您,我可能早就陨落,或者成为一块不可雕也的朽木。我深知您在我身上投注的感情和精力,也深知您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报,这也是我一直无法狠下心的原因。”

“母亲,您总说你我是一体的。可是从我出生开始,我就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也有不想为您所知的事情,也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出决断。我已经对不起苏栖了,我不能再昧着良心不管那孩子。母亲,我不止是您的儿子,我也是千秋宗宗主,也是苏栖未能在一起的道侣。”

“这一次,恕我无法再按照您的意愿行事。我不会将那孩子赶出宗门,这里本该是他安身立命的宗门。我会像对待亲子一样,为他谋划,为他铺路。”

月煕夫人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向自己一直捧在手心中的儿子。她的儿子是这么好,容颜俊美,身材修长,谁见了不夸他一声。可是这么好的儿子明明站在她面前,她却觉得和他的距离变得很遥远。

看到母亲失控成这样,宋锦其实也不好受,但是有些事必须要他拿主意,有些话必须要由他说出口。如果他这次再逃避,他会再一次感受到失去阿栖的那种痛。

偏殿中的动静越来越小,鲁觉长叹一声,对着何桑子的灵位上了三支清香后,他伸出双手取下了何桑子灵位前供奉的一柄拂尘。这是千秋宗的传宗至宝木柄拂尘,曾经师尊要将这柄拂尘传给苏栖,可是当时的他鬼迷心窍一般,觉得师尊偏心苏栖,于是当着师尊的面大闹了一番。

记得师尊当时失望的问自己:“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接过木柄拂尘?”当年的自己信誓旦旦:“凭着我比师弟更擅长用拂尘。”

事实证明,小师弟的资质远胜于他,比起自己,他更适合接过木柄拂尘。当年是他横插一脚,苏栖没能接过拂尘,今日他会将拂尘送到无栖手中。想必师尊和师弟在天有灵,也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没问题吧。

从后殿离开时,鲁觉听到偏殿中传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月煕夫人的悲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就在他循声看去时,就见偏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红着眼眶的宋锦踉跄着从门中走了出来。

疲惫的师兄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宋锦先开口道:“师弟要去清净峰?”

鲁觉将拂尘从左手换到右手,他微微颔首:“去看看那孩子,也不知他在清净峰习不习惯。师兄,同行?”

宋锦扯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嗯,同行。”

暮色降临,圣人的行宫又亮起了灯火。无栖全身浸泡在大大的浴桶中,只留下脑袋探出水面。千秋宗的药浴很不错,自从得知他体内有暗伤后,宋锦便安排医修为他准备上了药浴。

浸泡在浴桶中,无栖昏昏欲睡。这时他听见池砚的脚步声靠近,睁眼一看,就见池砚正咧着嘴冲着自己笑。

无栖笑道:“怎么?你也要进来一起泡吗?”

池砚搓搓手看起来很期待,然而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眼神又暗淡了下去:“算了,我还没长大,现在泡没有意义。”

无栖哭笑不得:“年纪轻轻,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池砚丝毫没有被戳穿之后的羞怯,他眨眨眼睛意有所指道:“小栖,我觉得星煌这人挺不错的。”在他看来,星煌是个上道的修士。他不光没有追究自己挖笋的事,还亲自出手帮自己捉了一只肥肥的鸡。鲜笋鸡汤的滋味美极了,池砚很满意,觉得星煌孺子可教。

无栖轻笑一声:“那是当然,星煌和秦师兄一样,是苏栖亲手养大的孩子。”如果说秦修学到了苏栖的稳,那星煌便学到了苏栖的“容”。星煌性子好,是个爽朗大气的修士。

池砚眼珠子一转,“那我能去找星煌玩耍吗?”

无栖轻笑一声:“怎么?宁知他们不陪你玩耍了吗?”

池砚眉头一挑:“宁知他们对千秋宗又不熟,哪里有好东西他们又不知道。”话音一落,池砚自觉失言,他连忙捂着嘴向后退去,“我,我去找星煌玩去啦!”

药浴正到了关键时刻,无栖动弹不得,他只能扬声道:“星煌受伤了,他若是睡下了,你千万别折腾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