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十八轻笑一声:“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我对刘仲出手,固然能报了血海深仇,可是接下来呢?百姓又将卷入诸侯纷争中,战火四起,又有多少孩子会像当年的我一样失去家人四处乞讨?”

宁知想了想:“楚师叔,你也可以自己当皇帝。宗门允许内门弟子离开,就算你偷偷摸摸在这里做几十年帝王,也没人发现。”凭着楚十八的能力,他要想做帝王,简直易如反掌。

楚十八将小印章收入袖中,又将诏书放入木匣子中,语调平静道:“没兴趣。”

如果他不曾遇到宫九章,不曾接触到凡人之上的能力,侥幸活下来的他或许会成为满心怨憎一心只想复仇的前朝余孽。可是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之后,他再也没办法委屈自己端坐在朝堂之上了。

“而且我也做不了好皇帝。”楚凛离宫时还是个孩童,在最该学习的年纪,他在沿街乞讨,错过了学治国策略的时间和机会。而且他心中有恨,只要看到朱红色的宫墙,他就会想起大楚覆灭那一日的硝烟。

池砚同情地说道:“血海深仇就这么放弃了吗?”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宁,让自己眼睁睁看着杀父灭族的仇人端坐在高堂上,这种理由在他这里绝对行不通。

楚十八抬眼扫了一眼众人,平静的眼眸中跳跃着橘黄色的火光,“血海深仇不敢忘,更不能忘。既然刘仲取代了我父皇,他的子孙顶替了我坐上了皇位,那他们就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那个位置上,直到他们死。”

傅敬舟不解:“这……”算什么复仇?不痛不痒的,大容皇室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刘钰突然惊叫了一声,猛地一拍大腿:“是你!原来是你!”

众人狐疑地看去:“怎么了?”

刘钰眼神惊惧,声音颤抖:“从太祖帝开国至今,其实我们一共推举出二十位帝王。但是史书上连同我父皇在内,只记载了十三位,还有八位帝王……暴毙而亡。”

“其实只要坐上皇位,哪怕只在位一天,史书上也该留下他们的名字。可是这八个人的名字全部被抹去了,史书不敢记载。因为他们的死法非常可怕!”

池砚来劲了,连烤肉都不吃了:“有多可怕?!”

刘钰神情凝重:“我曾听宫中老人说过,暴毙的君王被悬吊在大殿之上,全身的血肉被一片片割下……”王公大臣们上早朝时正端正的站着,突然之间血肉从天而降,君王的尸骸散落一地,吓得众人连滚带爬惊叫不断。因为这八个人的死法太过惨烈,史官甚至不敢记载。

无栖侧目看了看楚十八,只见楚十八的唇角轻盈地上挑,慢悠悠地说道:“荒淫无道残暴不仁的废物,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傅敬舟眉头微皱:“你就不怕天道惩罚吗?”杀了八位君王,楚十八不怕渡劫时被雷劫劈死吗?

楚十八微微侧过脑袋,眼神平静语气轻松道:“首先天道若是有眼,会认定我是在为民除害,这些蠹虫身居高位却不为民做事,迟早一日会另大容民不聊生。”

“其次,我又没想着飞升。能入仙门习得神仙手段,我已经心满意足。做人不能太贪心,眼前事还没做好,没必要考虑以后的事。”

“我没将刘仲和他的子孙的神魂抽取出来点天灯,我觉得我已经很心善了。而且我也不是没给过这些人机会,在他们登基之后,我都会在他们的行宫中留下警示的话。”

宁知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楚十八想了想:“大概就是规劝他们做个好皇帝,要是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会有人来取他狗命之类的……幸运的是刘仲大部分的子孙都听进去了。”不枉费他把皇宫的结界捅成了筛子。

刘钰对此有些印象:“我父皇登基之后,也在案桌上收到了这样的警示。父皇觉得这是天道警示,因此将警示的话语装裱了起来,挂在了书房中。”刘钰幼时去御书房玩耍,还看到过警示语。

父皇曾经抱着他指着装裱起来的警示语夸奖上面的字写得好,他老人家还模仿那字体批注奏章。若是让他得知警示语是楚仙长写的,表情一定很复杂。不过今夜之后,他未必能见到父皇了。

刘钰轻叹一声:“楚仙长,我是不是要死了?”

如果是先前的刘钰,得知楚十八是前朝余孽之后早就吓得面无人色疯狂逃窜了。然而被迫出宫历练一番之后,他九死一生,胆量和见识已经比先前强了太多了。今夜他得知了楚十八的身份,又得知了楚十八做的事,想必他已经无法活着离开了。

楚十八伸手搭上了刘钰的脉搏,片刻后放下了手:“你身体挺好,就是心跳有些快,没有暴毙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