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月生气后脾气越发大了,也不管这里是不是停车区域,推开车门就往外走。她穿着高跟鞋,走路不快,段柏庭三两步就跟上,握着她的手臂:“要去哪。”
她甩开:“不用你管。”段柏庭沉默一瞬,没有继续阻拦,而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
"这里是郊区,晚上没灯,路也绕,容易迷路。"
“那也和你无关,我迷路也是我的事。”
段柏庭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两个人以一种非常怪异但平和的状态同行。一前一后。
这里算是郊区里的郊区了,细窄的路旁还有农田。也不知种的什么植物,天黑看不清。宋婉月的高跟鞋踩进土里,就很难再拔出。所以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本身心里对段柏庭就有怨气,现下更是将所有怨气都一股脑的塞到了他身上。她回头,从包里拿出什么就往他身上砸:“你离我远一点。”段柏庭像感觉不到疼,将砸到他身上又掉在地上的口红捡起来。上面沾了土,他仔细擦了擦,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
宋婉月气不过,直接抄起包往他身上砸。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声也不吭,只是默默的把从包里掉落在地的东西——捡起来。
像是两个人的拉锯战,他尊重她的意愿,不会离她太近。但前提是,确保他能看见她。
公路两旁有路灯,可这里已经远离了公路,只剩天上的弯月。散发不太明亮的光。
宋婉月走了两步就在旁边那棵树下停住了。她低头抹眼泪,开始哭:"你非得一直这么缠着我吗?我很讨厌你你知不知道?"
段柏庭的心脏被刺痛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我知道。”
“那就不要再来烦我了。”
段柏庭垂眸低笑,她只听见了他微不可闻的淡淡笑声,却没能看见他眼底的苦涩。“矛盾是用来解决的,不是用来逃避的。”
宋婉月抿着唇:"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对我说教?"
“我是在告诉我自己。”他说,"宋婉月,这样的错误五年前我已经犯过一次了,不会再重蹈覆
辙第二次。"
五年前。宋婉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现在她
压根就不想听他解释。
段柏庭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接。
直到对方打了第二通,他才简单通知了一声,今天可能去不了了,让他们自己玩。见他挂断电话,宋婉月问他:“今天其实不是云微的生日对吧,是你让她这么和我说的?”
“嗯。”他倒是没否认,"上次给你送饭,见你没什么气色。你在酒店待的太久了,应该出来活动一下。"
宋婉月对外貌格外敏感:“我只是有点贫血而已!”
“我知道。”他不动声色的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没有,很难吃。"她故意这么说,因为知道那些饭菜都是段柏庭亲手做的。段柏庭点了点头:“下次我…….我让覃姨做点别的。”
宋婉月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你打算一直这样烦着我?"
"嗯。'
他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后递给她。
应该是随身一直携带,纸盒上甚至带着他的体温。他不喝牛奶,所以是给她准备的。
宋婉月没接。她低着头,下巴埋进膝盖里。
"段柏庭,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很好哄的人。所以总会有人利用这点来伤害我。我承认,你在我面前装的那些可怜的确让我心软了。"
她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一点对自己不争气的不甘心。为什么总是容易心软,明明这件事是他的错。
段柏庭听完后,手逐渐垂放下去:"你觉得我是在装可怜?"
她反问:"难道不是吗?"
“如果装可怜能让你心软,我将来可能会试一试。但不是现在。宋婉月,那件事错在我,我不想逃避,更加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我不会强迫你去听我的解释,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听的那一天。"
宋婉月说:“如果我一直不想听呢?”
他回答的很果断:"就一直等。"
她放狠话:“那万一你死了我还不想听呢?”
段柏庭笑了笑:“那就先不火化了,等什么时候你想听
了,去我的坟前把我刨出来。”
宋婉月的语气傲娇又别扭,身子往旁边偏了偏,背对着他,语气嫌弃:“我才不要,尸体都臭了。"
他总有应付她的话:“那我尽量多活一段时间。”
宋婉月不想理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还会说这种话,你之前不是这样的。”"哦?”他微微挑眉,“我之前是怎样的。"宋婉月扁了扁嘴:“又正经又古板,反正不像年轻人。”
"其实我现在也是。"
宋婉月抬眸。
他在潜移默化中不断拉近二人的距离。
等宋婉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她身边。西装外套的袖子和她的围巾挨在一起。
“哄人这种事我不太拿手,是第一次做。如果你觉得我变了,看来我挺有天赋。”这番话不像是出自他口。
宋婉月的心脏像有无数只看不见的触手在瘙痒。"所以,你的这一面只有我见过?"
他点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这样。”
宋婉月冷笑:“其实我也有你没见过的另一面,我对待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嘴脸,你要看看吗?"
段柏庭闭上了眼睛,从容拒绝:“我不想看。”
郊区格外安静,附近几乎没有住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这场安静的交谈中,段柏庭当了一回最真实的自己。
很早以前就想过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和她好好谈一谈。
宋婉月告诉他:“我不想这么快原谅你,是为自己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难过,在你突然人间蒸发的那几年,只有我一个人难过,你却不受影响,过着自己的生活。"
段柏庭的动作变得迟缓下来,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一直以为,她不在意。
那些年,他也没有很好的生活。被家人抛弃,不闻不问,他只是逐渐变得沉默寡言。
时常因为情绪过于稳定而被打上冷血标签。他的确离了谁都无所谓的。
可彻底断了与宋婉月的联系之后,他开始定期去接受心理咨询。那是他精神最崩溃的一段时间。家里甚至还有心理医生随时监测他
的情绪。
“宋婉月,我以为你在耍我玩。明明已经有了相爱的人,却还让我拥有被爱的错觉。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他的声音变得低迷,其实他一直都没有走出来,包括现在。他说,"这是我不为人知,最龌龊不堪的一面。"
他心思很重,换个形容,可以说他虚伪。
宋家讲究高风亮节的风骨,段柏庭没有这些。
他的确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资本家,所做的事情,唯一目的就是利益。如今这个高度,是他应得的。甚至连宋父都说,他日后所处的位置,必定不止眼前这些。
段柏庭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而他对自己日后的规划与发展也非常清晰。
可现在,却全然乱套了。他剖心析肝和她讲自己的过往。没有卖惨,也没有装可怜。
宋婉月愣住,刚哭过的眼睛仍旧红肿:“相爱的人?”
她的包还在段柏庭的手上,他从里面拿出纸巾,替她擦干净眼泪。动作细致温柔。
"我那个时候没有骗你,我的确买了机票,也回国了。可我看到你和周温阳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