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婶娘没?见?过这?种阵仗,以为沈香惹了大祸,难过地抹起了眼泪:“有?什?么事儿,你就和干娘说,啊?别一个人?藏心里头,咱们是一家人?,不能这?样生分的。”
沈香不想教他们担心,可?是心肠不硬些,往后带累孙家,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沈香缩回意欲宽慰孙婶娘的指尖,对孙晋道:“孙明府应当听过,一年前,京中刑部侍郎沈衔香遭友臣谢尚书弹劾,曾以‘结党内侍’的罪名夺黜官身、被贬为庶人?吧?”
刘云盗窃皇陵一事太?伤天家颜面,故而对外并未公开,只说是内廷大拿同朝前高官勾结,方才惹得天家震怒,降了死罪。
即便孙晋是个地方官,可?这?样大的事,风声传了一年,再偏僻的州县都该听到风声了。
孙晋颔首:“是,我?知道此?事。”
沈香一笑:“沈衔香,其实是我?兄长?。”
孙晋刚要颔首,却又在转瞬间?明白过来关窍。他瞠目结舌,道:“听闻沈侍郎的龙凤胞妹早在十多年前就辞世了,你、你怎么会……难道入朝为官的不是你兄长?……”
怪道沈香知悉那?么多官场之事,且文采飞扬,她本?就是高品阶的京城官人?啊!
“孙明府,慎言。”谢青不咸不淡地敲打了一句,也摆正他的立场,他一直是知情的。
孙晋忽觉得京城之中水深得厉害。沈、谢二家为何?要毁去明面上交好的干系,对外交恶?沈家又为何?肯放弃世代门?荫,甘愿被贬为庶民?若是因“女扮男装”而犯下欺君之罪,意图自保,那?此?前又为何?执意迈入官场?这?一桩桩、一件件蹊跷事攒在一块儿,孙晋头都大了。
他终于明白沈香为何?今日要同他们道别了,倘若他们执意同沈香攀干亲,便是沾了罪孽,共揽了一份欺君之罪。再说了,沈、谢二家行踪诡谲,不知底下打什?么样的算盘,又要做何?等可?怖的事,他举家陷入其中,恐怕要遭殃。孙晋如果聪明,应该明哲保身,不要过多掺和其中的。
只是……沈香乃他的乖女儿。
见?孙晋满头热汗,惶恐不安,沈香明白,孙晋已经洞悉端倪了。
他是聪明人?,不必她多说什?么。
沈香又是一拜:“孙明府既已知情,小香不便多说细节。这?一年多谢几位厚待,待小香回了京中,必会命家奴送来酬谢的礼物,还望几位莫要推辞。”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孙婶娘仍不明白沈香怎么执意撇清干系,她扯了扯夫君的衣袖,恳求孙晋给?句明白话。
孙晋叹了一口气:“我?知小香的意思?了,于你而言,就此?别过方能保下孙府。但你与我?们一家在天地神佛见?证之下,拜了干亲,便是同甘苦共患难一家人?。为父从来没?有?想过,往后出了事,便要舍下亲女,明哲保身。咱们孙家,断不会做这?样背信弃义的人?家,还望小香也多多思?量,体恤咱们做父母亲的心情。”
孙婶娘也回过味来,她掖去眼泪,笑道:“你知道干娘没?读过书,说不出漂亮话来。干娘只和你说这?么一句,我?和你干爹认下你,并非因你多庇护孙家,实在是同你有?眼缘,打心眼儿里把你认为亲闺女。你往后过得好,干娘为你高兴;若是哪处不好,尽管回了孙家,咱们家门?永远为你敞开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你的娘家。不过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干娘能养着你的!”
这?话真是说得沈香鼻酸,她不是那?样心肠冷硬的人?,眼眸被熏出一层水雾。
她长?叹一声,抱了下孙婶娘,道:“您还是我?干娘。”
她又握了一下孙晋粗粝的手:“您也是我?干爹。”
孙家这?番话,足够让谢青信服孙晋一家子心眼实在,待他妻子宽厚了。
这?样的人?家,帮衬一把并无不妥,遑论日后沈香能以他“农家妻子”的身份往来。一个京城小官干亲作为她的靠山,也不会引人?起疑心。反倒会说谢青疼爱妻子,怕家内农家女的家世微末,圈中往来时,被官夫人?们排挤,这?才提拔麾下官吏,给?妻子寻了一门?宦官门?庭作为家世依仗,抬一抬身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青也决定抛下最后一记惊雷:“哦,紧要的事,小香尚且忘了言明——她如今乃农家出身,亦是我?谢青的家夫人?。”
“……”孙晋对于先前的话倒还能站得住脚,听得这?句,险些吓得昏死过去。这?、这?算什?么百忙之中抽空追妻的戏码?那?他们之前闹将的一出出戏,岂不是教谢提刑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