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多少人?”赫路弥斯忍不住问,话一出口立刻后悔不已。他为什么要去追问一个剑不离身的佣兵沾过多少人血?更何况这个佣兵还很清楚他的深浅,知道他是个根本不会用剑的废物。
“不算很多,不过一只手也数不过来。”珀利温轻巧地说,“只要你带着剑,难免会有杀人的冲动。”
“冲动?”
赫路弥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他握着缰绳的双手。珀利温的手藏在半截手套里,露出的几根指头粗糙有力,一些旧伤和厚茧留在不起眼的关节附近,用力时骨节会明显地凸起,让伤痕看来更明显。赫路弥斯又看看自己的手,离开神殿后,他的双手也历尽磨难,在树枝、荆棘、藤蔓间摩擦得日渐生硬,但要和一个真正的佣兵剑客相比,这双手仍然细嫩白净。
他想把自己的手藏起来,或者也像珀利温那样戴上手套,可是他能遮住这双日常只用来祈祷的手,又该如何遮挡自己面对危险时惊慌失措的脸庞和止不住发抖的身体。
“这个世道很危险,想好好活下去,既不能让人觉得你想杀人,又不能让人发现你不会杀人。明白吗?”
赫路弥斯并不蠢,当然明白珀利温的意思,可对于如何做到这两点却没有半分心得。
他天生不是用剑的料,尽管他早已将神的教诲抛诸脑后,不但杀过野狗还杀了好几个人,但此时此刻,如果有陌生人迎面而来,他的心中依旧只会涌起紧张和恐惧。
“我记得刚见到你们的时候,你喜欢把手搭在剑柄上。”珀利温说,“好像随时都准备拔剑和人搏斗的样子。”
是的,赫路弥斯回想起来,自从买了那把不中用的剑后,他时时刻刻都得靠着确认剑还在身边来抵抗不安和焦虑。他觉得在剑鞘中的剑本身是一种震慑,真的到了拔剑的那刻败局已不可挽回。他希望那些打量他和夏路尔的人能就此对他们避而远之,然而珀利温却说这样不对。
“这是不对的,只有外行才会这么做。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可能根本不需要剑鞘,甚至不爱用剑,我见过很多强盗土匪把血迹斑斑的斧头背在身上,稍微靠近就能闻到血腥味。但也有那种剑术超群的高手,你连他的剑在哪都找不到。真正会杀人的家伙会让你害怕,也会让你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