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整整两天,五十多个小时,其实席影每一刻都难熬得犹如有蚂蚁在血管上爬过。饥寒交迫、干渴、疲惫、黑暗、静寂,双腿血液不通,每呼吸一秒都觉得在受酷刑。唯一能支撑席影的就只有傅斯里在她耳边说的话。
起先她还能短短地睡一会儿,但渐渐地傅斯里开始不让她入睡,长期在这种环境下,一旦睡着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概是第二天夜里,车舱以诡异的状态忽然晃了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这代表了车辆突然成熟到了压力,很有可能在公里之外已经有雪在松动,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来巨大的着力变化,产生崩塌!
一丝恐惧像蛇一样从她的后颈钻下来,两人在一瞬间都达到了最紧绷的状态,连呼吸都同时摒住了。
傅斯里牢牢盯着她,轻微示意她不要说话。
但显然这一次的雪崩没有放过他们。突然,一声巨响携带着席影整个人陷了下去,铁皮车身直接砸出一个大坑,一根来于车身的巨大刚刺瞬间扎进席影的左肩胛骨处,哗啦带出飞溅的血沫,汩汩地流出来。
这种巨变之快,几乎是在呼吸的毫厘之间,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鲜血流速之快,几乎瞬间剥夺了她的力气,也迅速带走她身上的温度,之后才是无穷无尽的痛意,趋近麻木。
很快她就听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调成了慢镜头。
“席影!”她想努力睁开眼,那张焦急惊恐的脸在她的视线内,正在呼喊着什么,她却听不清具体的内容,脑子里全是嗡嗡的响声。
她身上已经疼到无力,捂住伤口,却还是能感觉到滚烫的血液缓缓从指尖流逝的感觉。
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除了火辣辣的疼痛之外还是疼痛。
两天的煎熬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很快,她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逐渐哆嗦,甚至开始产生幻觉,恍惚中看到母亲的身影在向自己走来。
她不想死。她还有席泽,还有西西,还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做,一种求生的本能不想屈服于眼前的绝望。她自认为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此刻却被疼痛折磨得想痛哭,甚至觉得晕死过去也比现在这样好的。幸好在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引导着她,让她再忍忍,挺住别睡觉。
看着席影奄奄一息的样子,傅斯里颤抖着不断地用力掰着横亘在胸口的一根足有五根大拇指粗细的钢筋,用力到太阳穴青筋暴凸,汗如雨下。车头已经被挤压变形,他的身体左右受制,几乎无法调整方向,左腿也被牢牢卡在车下,只要尝试收腿,就会尝到一种直接撕裂肢体的疼痛,毫无疑问,如果直接抽腿,小腿会直接被生生抽断。
这根钢筋直指他左胸以下三寸,头部已经没入两公分,伤口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但就是这根钢筋,他无法往前挪动一分,根本碰不到席影。他高举石块一寸寸去砸,但一样丝毫不动,每一次砸动,都让他的心沉下去。到最后,他如同暴怒的野兽,几乎失去理智一般用手肘去撞。
也许是察觉她的意志开始消沉涣散,傅斯里开始变得异常暴躁疯狂,那声音忽远忽近的,渐渐能听到一些,“把眼睛睁开如果你敢死我不会放过你席西和席泽,我做鬼也要下去找你,你听见没有!”
说到最后,他几乎在吼。她忍不住看他的样子,他话里虽然是威胁,却更像是哀求,双颊上的血色几乎全部褪了,苍白得不像样,眼里全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被活生生割下一块肉似的肝胆俱裂。
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心里感觉到格外悲伤,她很清楚这可能是她的极限了,极力想睁开眼睛。但还是忍不住困意,太疼了,眼皮像挂了铅块似的,不断要垂下来。
“你给我撑下去,你听见没有,席影!”
在看到她伤口的那一瞬间,傅斯里几乎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同手脚都软得不像话,他快三十岁了,却跟几岁孩子一样怕得浑身都在抖。
他放弃困住她,就是因为她不惜用健康来威胁自己,他再舍不得多伤一分的人,现在被压在这片废墟之下奄奄一息,他无法描述这是一种何等的撕裂的痛楚。
席影看到傅斯里为了撞开那根分隔在他们之间的钢筋,几乎弄得满手臂都是青黑和血迹,她想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她已经支不住要不断合上的眼睛,她太累了,真的很想好好闭上一眼睡一觉。
她真的很想大口喝水,看一眼外面的阳光,但呼吸的每一口气里都带着灰尘和寒气,肺里像积了一层厚厚的石灰,呼上来的气全飘着血味,喉咙像被扔进沙漠里暴晒过三天,每咽一下都是刀割般的痛苦,被石块压住的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尤其是扎进胸口的碎石,让她的胸口如同破风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