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盯着不请自来的人,眼底黑沉一片。果然是刻入骨髓的习惯,到死都不会变。

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沈伽黎,南流景压低声音:“出去说。”谁知于怀素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袅袅婷婷踱步到沙发旁,优雅落座,就坐在沈伽黎脚边。

南流景眉头肃然拧起,声音森寒:“我说,出去说。”

于怀素轻笑一声,抬手整理着精致的珍珠耳环,语气从容:“不是多大的事,就在这说,说完我也早点回去伺候你爸吃药,他这两天血压偏高,自己又不懂注意。"

南流景看了她许久,滑着轮椅来到沈伽黎旁边,伸手覆在他的耳朵上。

于怀素心中暗暗嘲讽。一个声名狼藉的残次品,还拿着当个宝,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长这么大没见过好东西吧。

“那我就长话短说,今天罗斯安德家族的代表会来公司参观,那帮英国佬自诩名流雅士,成日将教条规矩挂嘴上,一年到头西装不离身,我明白你实施无正装日是为了给员工换个心情,但我们要面对的是全社会的菁英人士,你把公司搞得花花绿绿一点高雅韵味没有,对方见了保不齐以为咱们公司上下都这么随便,会质疑咱们的管理能力。"

于怀素说是长话短说,可那嘴还是机.关枪一样突突一长串。

如果是这个问题,南流景不想同她多说废话,没得商量。

沈伽黎穿不惯西装,自己不要求全公司上下都陪他不穿,但至少要通过这种方式在员工心中建立“不穿正装人之常情”的思维,这样自由惯了的沈伽黎才不至于在公司束手束脚,哪天又嚷着要回家躺平。

这两天才体会到,有人陪着度过枯燥的工作时间是多么幸福的事。“不用说了,这事没得商量。”南流景强硬起来的模样和南丰八九分相像。

于怀素冷然一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怎么没得商量呢,公司的确你掌权,但长辈给你的经验之谈绝不会害你,我现在发通知给各部门,让员工趁午休时间尽快回去换正装来,等着迎接罗斯安德家族的人。”

南流景冷冷凝视着她的手,看着她拿出手机滑动屏幕。不知是声音太大还是哪个特殊字眼刺激到,沈伽黎睁开了眼。

于怀素动作快,已经给各部门发了更换正装的通知,员工们在群里没人敢说话生怕冲撞了董事长

夫人,但私底下凑到一起抱怨着领导拿他们当猴耍,现在赶回去换衣服再回来,午休都结束了。

见人醒了,于怀素漾起明媚笑容,亲切拉着沈伽黎的手嘘寒问暖,问他最近过得怎样,工作是否适应,还顺便说了句:

“下午有国外代表团要来参观公司,你也尽管让管家把西装给你送来换上,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貌迎接他们。"

沈伽黎睡眼惺忪看着她,表情淡漠,眼底流露出丝丝厌烦。良久,他抽回手,转而从桌上抓过纸笔,在于怀素疑惑的目光下在纸上乱涂一气,最后落款:

【作者:沈伽黎】

这几个字写得方方正正工整漂亮。

于怀素:?

“阿姨。"沈伽黎将涂鸦递过去,"给你,赶紧走,我好困。”

于怀素不明所以,但那句“赶紧走”在她听来显然不是善茬,被一个残次品侮辱了,她那虚假的礼貌再也维持不住,“噌”一声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沈伽黎好困好困,虚虚望向一边:“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小三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要钱就犯贱,阿姨总不可能是来犯贱的。"

小三,犯贱。这两个词如针般刺进于怀素心里,沈伽黎再一次亲眼见证什么叫五官乱飞。

于怀素还没咆哮出口,沈伽黎及时阻止:“如果是要钱,我记得我那幅价值八百万的《蝴蝶》还在你家收着,你缺钱,我就费点工夫再画一幅送你,你也知道,以我的水平,拍价八百万不是问题,行了,拿着乐去吧。"

沈伽黎头一次一气说这么多话,累了,有气无力单手一扫,示意她赶紧走,别在这扰人清梦。

于怀素在发抖,浑身上下连着头发丝都在抖。

她岂会不知,那些阔太们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私底下都喊她是小三上位,嘲笑她是野鸡,所以她才需要南斐遥夺得最高权位堵住那些三八的嘴。

好日子就当头,偏被这残次品从中作梗,今天本是过来给自己正权塑位,却被这残次品当众羞辱。

颤抖的手用力收拢,精致的猫眼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但她不能发作,这里是公司,传出去会彻底沦为笑柄。

于怀素做了个深呼吸

,努力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那我谢谢新媳妇了,还是新媳妇知道疼婆婆。"

她一把抓过手提包,刚抬脚,踉跄一步,继而马上整理好情绪:“我先走了,流景你也多注意下,不要怠慢了贵客。"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逃跑更合适,火速消失在二人视线中。

沈伽黎望着于怀素的背影,知道她在哭,也明白女人心敏感且纤细,摸着良心讲,他并不想惹哭女人。

前提是她不主动找上门犯贱。

累了,歇会儿。沈伽黎慢悠悠往下躺,脑袋还没沾上沙发的边儿,忽然被人拉了起来。

他诧异看过去,就见南流景一手拽着他的手腕,一手挡住眼睛,微垂的脑袋看不到表情,但能看到他时而轻颤的肩膀……

好像在笑。

下一秒,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动向前,落入一道温热坚实的怀抱。南流景那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压的他无法呼吸。

捂在后背的大手顺着背部轮廓线渐渐向下抚摸而去,划出柔和漂亮的弧度,最后落在腰间,用力搂过去。

"沈伽黎,你可真厉害。"他听到南流景挟带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回旋。

“我知道,但为什么抱我。”沈伽黎象征性地挣扎了下,挣扎不开,只得作罢。南流景的声音是少见的温柔:"想抱。"

"但我不想,恶心。"嘴上说着恶心,可他甚至不愿浪费力气挣扎。

南流景收紧双臂,几乎要将人嵌入怀中:“恶心也抱。”

片刻的沉默后,又听他轻轻道:“谢谢你为我这个没用的男人出头,我的黎黎。”

"黎黎"二字如一股电流,激的沈伽黎身子一颤。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如此亲昵地喊过他小名,一个是妈妈,另一个是南流景。

而宫源所喊的“黎黎”是在喊他的原主养子,不算数。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力戳了下,刺激着鼻根一酸。"别喊黎黎,恶心。"嘴角带着笑说出这句话,属实没什么说服力。

"那喊什么,老婆?"南流景问。

沈伽黎确定,这个人蹬鼻子上脸了。

大概痛了才知道放手吧。

沈伽黎张嘴咬在南流景的肩头,尝到了衣服纤维的味道。可南流景丝毫不慌,甚至双手还在他后背乱揉一气。

沈伽黎叹了口气,刚才的涂鸦已经耗尽他全部精力,实在累了,眯会儿。他就这样下巴搁在南流景肩头,缓缓翕了眼。

南流景又僵硬了:我怎么情不由己抱了他。可他没拒绝。还说你不是在意我。

员工们垂头丧气准备回家换正装,群消息又响了。【ceo南流景:不用换正装,大家好好午休。】

员工们沸腾了!短短的一句话,却那么美丽且富有力量!

而南斐遥刚从办公室出来,正好看见母亲捂着嘴巴眼底含泪匆匆往外走。

一问缘由,于怀素嘴上说着不要责怪南流景他们,却跟着将二人的“恶行”全盘托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说到气愤处忍不住落泪。

南斐遥怒了。自打这个沈伽黎进了南家后,把南家搅的一池浑水,就连沈岚清也莫名其妙被他勾去了魂儿。

妖怪!

"妈,你别哭了,这事儿我肯定和他们没完。"南斐遥安慰着梨花带雨的母亲,摸出手机联系了媒体。

既然南流景喜欢搞独.裁专治,搞什么愚蠢的无正装日,就让全世界都来见证今天下午的大笑话,最好给罗斯安德家族的人来个怼脸拍,让所有人都知道南流景的决定是多么可笑,执行总裁?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