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投进皎洁月光落在地面,被窗柩切割成规则的四边形。

房门打开,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簌簌”声,随即,坐在轮椅上的高大身形停在储物间的门口。

推开房门,清冷月光飞来,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

他抬眼望去,视线落在房间角落。

那里倚着一只巨大的等身人偶,针脚粗糙,表面泛着一层老旧的黄,面容实在算不上可爱,甚至有些俗丑。

而这只巨大人偶怀里,纤瘦苍白的少年被绑着双手,安静跪坐在地,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这只人偶身上,像是欧洲神话故事中对着月光祈祷的天使。

垂下的睫毛在眼睑投出阴影,根根分明,柔和漂亮的唇线不着力度轻抿着,月光氤氲,在玉珠般的鼻尖形成一个小白光点。

良久,南流景缓缓来到他身边。

他那安详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趴在妈妈怀里,被皮带绑着手还能睡得如此安稳,是个神人。

南流景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森寒冷笑。

装傻充愣真是经久不衰的好计谋。

恐怕这个人,现在还醒着,正悄悄感受自己的情绪变化。

那一出艳照变腊肠,不排除是他自导自演,造势洗人设。

那就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翌日。

沈伽黎是被腿根的酸痛闹醒的。

他保持这个跪趴的姿势一整晚,双腿大开,这会儿又酸又麻。

他动了动双腿,换个姿势打算继续睡。

“咚咚。”房门响了两声,门外传来李叔扰人的声音:“沈先生,该起床吃早餐了。”

“我不想吃……”沈伽黎把脸埋进人偶颈间,瓮声瓮气又慵懒散漫。

“不可以哦,早餐是一天的营养来源,既要吃饱,也要吃好,古话说得好,一日之计在……”

沈伽黎烦闷地叹了口气:“起了。”

洗漱好下楼后,恰见南流景已经整装待发,只留一个背影。

来接他的司机进门后正帮他检查轮椅有无疏漏。

“沈先生,和少爷打个招呼吧,你是他的妻子,这些规矩不能丢。”李叔对沈伽黎道。

沈伽黎秀丽的眉头渐渐蹙起。

“妻子”这个称呼听起来很怪。

他站了半天,觉得累了,委身坐在楼梯上,柔弱扶着栏杆,没扣扣子的袖口大敞,顺着手腕滑落簇成一堆。

该说点什么呢,果然他平等讨厌所有社交,动脑子想词儿也很累。

“早安晚安,祝你身体健康,恭喜发财。”沈伽黎一口气道。

好了,晚安也一并提前招呼了,身体事业的祝词也都有了,可以放过他了咩。

李叔&司机:……

南流景背对着他,微微偏过头,余光看过去。

坐在楼梯台阶上的沈伽黎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双手无力扶着楼梯栏杆,衬衫还是昨天那套,半截衣摆从裤腰探出来,松散不成型,包裹住瘦削身体,撑不起身体的轮廓。

整个人都是一抹病态的白,几乎与白衬衫融为一体。

他斜斜靠着栏杆,露出的半截颈子雪白如瓷,不知是不是被蚊子叮了,漫着一点艳丽的红。

“沈伽黎。”南流景收回视线,冷冷开口。

沈伽黎没力气张嘴,于是用脑电波回应了他:嗯,快发表你的重要讲话,讲完了我要回去躺个五分钟。

“两件事。”南流景的声音永远没有温度,更像是命令,“衣服洗了,然后,今天会有心理医生上门做心理咨询。”

心理医生是南流景高中时的老同学,也是南流景为数不多不那么戒备的人,倒是达不到信任的程度,但却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而心理咨询只是个幌子,他要从医生这里知道沈伽黎内心不为人知的小九九,为退婚计划添砖加瓦。

而一会儿要做心理咨询的房间,已经装好了针.孔摄像头。

“我不会洗。”沈伽黎道。勉强多说了四个字,一劳永逸。

“李叔会教你。”南流景留下这么一句,和司机一起出了门。

沈伽黎抱着栏杆,长叹一声。

他是保姆么,什么都要做,祈求上苍让他赶紧病危吧,现在药也停了治疗也中断,好日子大概快要来临。

在李叔的催促下,沈伽黎来到餐桌前。

偌大房间里独留他一人,显得空档寂寥,这间房子大到即使是刀叉与磁盘相撞都会产生回音。

桌上菜品精致,水煮虾、全麦面包和煎蛋烤肠,烤肠还是李叔花了心思雕成小章鱼造型。

沈伽黎抓起一只水煮虾,扯掉头,壳也不剥就往嘴里塞。

他慵懒靠着桌边,慢慢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嚼虾的动作缓而慢。

但他吃的是虎虾,壳子很硬。

舌头被虾壳扎了一下,瞬间清醒,吐出虾壳继续闭着眼睛嚼。

吃一只虾用了十分钟,也没胃口再吃别的,打算继续回他的小黑屋躺平。

结果一转身,身后站着抱着一堆衣服满脸堆笑的李叔……

“沈先生,少爷的衣物多为定制,有些不能水洗只能干洗,有些可以手洗但不能机洗,会跑型,我已帮你详细分类,洗衣服时水的温度、洗衣液用量我也已经全部标注好。”

沈伽黎:。

“不觉得麻烦么。”他问出了埋藏心中许久的疑问。

李叔和蔼一笑:“少爷从小就这样,是无论做什么都谨慎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