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想到李玄度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吃不香睡不好,想到李玄序玩儿的一手偷梁换柱,将玄度推出去承受世人的诽谤侮辱,赵珩恨的整颗心都在滴血。所有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他知道这是阴气在作祟。他只能极力克制,不叫阴气外泄,唯恐伤到玄度分毫。
一灯如豆,烛火映出些许昏黄的光,照在李玄度的脸上,将他莹白的皮肤趁的如薄纱一般通透。柔和的光线镀在皮肤上,仿佛整个人睡在光芒之中,虽然他离的很近,但感觉又那么遥远。
越是盯着李玄度的脸瞧,赵珩越觉得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皮肤渐渐透明,像是融化在光里,下一瞬就消失殆尽了。
周围变得漆黑一片,他没能握住最后一抹光。呼吸间是恶臭的血腥味儿,耳畔回旋的是此起彼伏的鬼叫声……
赵珩猛然惊醒。李玄度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他伸出手指去试探,却始终不敢触碰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更不敢大声呼吸,唯恐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戳就破了。
犹豫了不知多久,一道惊雷倏然劈下,刺目的闪电在滚滚惊雷声中闪现。他下意识的捂住李玄度的耳朵,却发现触手的皮肤尚有温度。这不是梦,玄度切切实实的在他怀里。
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滑下,他没空去擦,只将头埋进李玄度的颈窝。他太害怕了,他怕他的月亮被黑暗吞没,他的人生再也没有光亮。
……
后半夜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下的人心神不宁,姬元曜被雷声惊醒后,翻来覆去再难入睡。索性披上衣服,推开窗缝向外看了看。大雨滂沱,除了雷雨声并无其他动静。却不知怎么,他心中惶惶。
为了便于在外行走,他留了替身在府上应付外祖父的人,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再过一阵子,二皇子姬元曜的大限就到了,人一死,二皇子的身份也随之灰飞烟灭。他便可彻底同皇室分割,成为真正的巫。
这几天他都在驿馆安置,今夜救了先生回来,他便回府一趟,一来是提前安排二皇子的“后事”,二来收拾些细软准备随时带先生离开。
晦月就要到了,依眼下赵师兄的情况来看,李玄序一定会在晦月动手。他必须赶在七月三十之前将先生带去沂水村那处山洞,那里灵气充沛,又有自己设下的结界,若替赵师兄拔除禁术,那里是最佳的暂避之所。
只是这场大雨没由来的让他心慌,不等雨停,他便裹着蓑衣往驿馆去了。
国都城设宵禁,但雨势太大,巡城监的士兵大概躲懒去了,一路走来也不曾和巡逻的小队遇上。倒是往驿馆去的路上碰到了刘府的马车,马车挂着宫灯,必是从宫里才出来。
“……这个时辰……”姬元曜躲在暗处,心口砰砰直跳。
噩梦缠绕,赵珩无法安眠,干脆在李玄度身边打坐。听着楼梯处似有脚步声,他猛地睁开眼。推门一看见是姬元曜去而复返,身上还背着个大包袱。
“你这是要跑路?”
姬元曜:……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心里有些慌,怕赵师兄这里出事儿,不等天亮就收拾好东西过来了。来时路上碰上了刘詹的马车,从宫里出来的。”
赵珩眸光闪过一抹戾色。
虽然沈时卿被夺了权,但就他目前掌握的证据,完全可以确定当年隐太子一案就是刘詹的父亲勾结李玄序做下的。他们推出旁支三房的刘广顶罪,将刘詹摘了个干净。又把李玄序身上的脏水泼在玄度身上。
姬昊本也没有几分真心要替隐太子翻案,他急着结案,又没有能力撼动刘氏根基,双方各退一步,天大的冤案就这么草草了结。赵珩岂能服气。
“新仇旧怨一起算,我早晚灭了刘氏。”赵珩握紧手中灭魂,胸腔之中怨愤之气将要喷薄而出,他突然想见血了。
“赵师兄,收摄心神。”姬元曜匆忙烧了符,驱散了聚集在周围的阴气。
赵珩神思有一瞬间的清明,但阴气太过浓重,没过一会儿便又被覆盖。
他深吸口气,道:“李玄序已经开始动手了,我周身的阴气一日比一日浓厚。不过眼下尚能控制。”
姬元曜神情凝重:“可惜我才疏学浅,无法替赵师兄减轻痛苦。”
赵珩扭头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李玄度,笑道:“只要玄度在,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可以控制住自己。”
疾风骤雨渐渐平息,夜色也在悄然间褪去。东方的天开始发白,晨曦撕开一角黑暗,和着水汽的光透了出来。
被风摧残半宿,长街两旁的树落下许多叶子。被过路的行人踩在脚下,踩的稀烂。雨后清晨的阳光有些温润,将檐角滴落的雨滴映的如水晶般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