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必如此,我问两句话就走。”因着李姨娘的态度不错,桑云对她也很是客气。

“娇娘和老太太的事儿对吧?十三日至十五日前那几天,我陪老太太去大相国寺上过香,其余时候,就是帮着大娘子料理家事,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发生。”李姨娘捻了一颗果子放入嘴中,含糊不清地说道。

“你陪老太太去?”桑云有些奇怪。

她虽是乡野出身,但也知道,大户人家里,有资格陪老太太出席各种聚会,或出入重要地方的人,只能是正妻。

李姨娘看出她的疑惑,不在意地笑了笑,解释道:“大娘子身子不好,总是这儿病,那儿痛的。娇娘的身份,你也知道的,不适合。至于秋娘,她惯不爱出门的,所以只能是我了。”

这番话倒是解释得合理,可桑云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桑云还未想明白,又听到李姨娘意有所指地说:“娇娘从前接触的人多了去了,若不是死在咱们家里头,我们还真以为她跟人跑了呢,不过若是如此,主君脸上总是不好看的,还不如死了,至少落个清白。”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桑云皱眉。

李姨娘看着她,「扑哧」一笑,“姑娘知道得不全吧?娇娘以前是教坊司的,和许多达官贵人都来往,也就咱们主君人好,肯给她赎身,接近家里来,这才有了她锦衣玉食,再也不用抛头露面的日子。不过可惜就可惜在,她福气薄吧,担不住。若是还在教坊司,也许就没这个祸了。”

桑云了然,但她始终觉得这个李氏话中有话,却一时理不出个头绪,等到她被送出院子,被冷风吹拂了几下,头脑瞬间清明许多。一些话来回这么一想,突然就察觉出究竟哪里不对。

她跑到许遵跟前,邀功似地将自己的所见所想,一一如实相告。

“秋氏很木讷,见我都紧张。她平日里的生活寡淡,除了打牌和女红,便是礼佛度日。”

“秋氏也礼佛?”许遵坐于亭子中,正喝着茶,听到这句,停下动作。

大宅院中不受宠的女人青灯古佛度日子,其实不稀奇。但是,李老太太也礼佛,还是死在菩萨前,这样的关联就必须得留意。

“她用的什么香?”许遵追问。

桑云一下子领会许遵的意思,不过,她回忆了一下,却是摇头:“我去时,她没有礼佛,也未烧香,我闻不出,不知跟老太太屋子里的是不是同样的香。”

许遵手指有意无意敲击着栏杆,陷入深思。

“还有李姨娘,她说的话很奇怪,每一层都是话里有话。”桑云开口道。

“譬如?”许遵望向她。

“我刚进去,她就猜到我要问什么。我一开始只觉得她异常聪明,后来听到她说她能在大娘子生病时,陪同老太太出门去大相国寺烧香,还能参与管家,我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安插了眼线在秋姨娘那儿,我问了什么,秋氏又说了什么,她简直了如指掌。”桑云答道。

许遵微微翘起嘴唇,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露时,又收敛起来,不过在内心里,却暗叹自个儿眼光好——这丫头是真的伶俐。

“她还特意告诉我,第一个死者是教坊司出身,跟许多达官贵人都有往来。明里暗里的意思,我刚刚才揣摩明白,好像是暗示我,要找凶手,应该从娇娘从前的关系着手,而不是只盯着李家。还说,娇娘福薄,若非被赎,还不必遭此祸殃,又好像是说,娇娘的死跟李家有关。她说了一通,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桑云皱眉。

“这个李氏真是不简单。”许遵幽幽道。

“我还从没听说过大户人家中的一个妾,能陪老夫人出门的呢,是很不简单。”桑云表示认同。

“老夫人好歹是老伯爷身边伺候过的人,规矩都明白,就算正房生病,也不至于叫一个妾陪同出门。”许遵对这一点存疑。

桑云也想到了什么,“对了,我看那个房氏身子好得很,根本不像是三天两头生病的样子,所以这事儿确实古怪。”

“李氏就算炫耀自己得宠,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毕竟问一问门房就能有答案的事儿。”许遵眼眸一暗,声音也低了下去,“老太太自己也是妾出身,房氏性子不好,老太太偏疼会来事儿的李氏也是说不好的事情。只是这样一来,可就遭恨了。”

“大人您是说”桑云跟着想到了什么,却下意识摇头,“这不可能吧?房氏她,没这么大胆子吧?”

“在真相未浮出之前,一切都只是推断。你切勿走漏风声。”许遵面无表情道,他低头,见到桑云脚下一双磨得不成样的旧鞋,又清了清嗓子道:“你的事儿做完了,就去大理寺支取报酬。你的钱,一次一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