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也能理解在这种过人的记忆力面前,大概很多人会觉得很有压力。

尤其是相熟的人。

这意味着沈玄默会记住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并且随时都有可能在未来翻一翻旧账。

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撒谎。

但如果心里没鬼,那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沈玄默不像是会计较那些的人。

相反,沈玄默平时表现得相当平和且宽容。

若非此刻他主动向顾白衣提及,并且刻意地去“展示”这种能力,平时也鲜少有人因此对他心怀芥蒂与恐惧。

沈玄默在这方面掩藏得很好。

他大概也并不希望别人因此而畏惧他。

“刚刚注意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爸妈也和你的反应一样。”沈玄默轻笑了一声,“哦不对,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欣喜若狂,觉得我就是天生要在学术史上留名的天才,说不定还会推动人类文明再往前跨上一步。”

游教授希望儿子通读历史,沈女士则搜罗了一堆理科教材。

好在他们仅仅是怀抱了一些期望,却并未打算剥夺儿子的童年,连带着儿子身上那点天才的小秘密也一并瞒得死死的。

最多在其他亲戚朋友过来做客的时候,拿着成绩单出来宣扬一番,儿子多么多么聪明。

但也仅仅只是“聪明”。

他们从不对外说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

那个时候,他们还期望着等到儿子长大以后投身科研界,然后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说一声,啊呀我们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聪明,也没有特意去培养什么,我们只希望他开心快乐就好了。

这未能说出口的愿望只达成了一半。

沈玄默如他们期望的一样聪明,比如被拆过一遍就变得无聊起来的玩具,各类书籍知识更让他觉得有趣。

他的理科成绩相当好。

但比起数学和物理,他对化学生物乃至医学更加感兴趣。

“在那件事之前,有一段时间流行恐怖片,满屏都是断掉的肢体,喷洒的鲜血,乱滚的眼珠子,甚至剥皮抽筋……”

沈玄默停顿了一下:“我觉得很有趣。”

寒风吹过湖面,垂落的枯枝撞到一起,发出枯朽的声响,冬青的叶片从高处零零散散地飘下。

他们以近乎相拥的姿势站在河边的树下。

拂过湖面的风吹扬起发尾,带起絮絮的痒意。

远看是浪漫,近处是静默。

沈玄默看着顾白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低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白衣眼底浮现出惊诧。

他明白。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其他的反应。

沈玄默发现自己更畏惧于从他脸上看到后知后觉的惶恐与畏惧,于是略显仓皇地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顾白衣觉察到了这一点,下意识拉住了沈玄默收回去的手。

“我……”顾白衣怔了怔,回过神,却没有收回手,而是放轻了音量,问,“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