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从医院出来,保镖手里提着几大袋中药,一路尾在身后。
连他整个人被抬到车舱内,西装衣角也沾了药香。
瞧唐软闷头睡熟,不知该如何是好,电影票无须提前购买,华天大厦顶层的3dimax巨幕影院全场包下,只是抹茶冰激凌的约定要推后。
医生建议小夫人忌口,生冷腥辣能免全免,先遵循中医的保守治疗方法,能不服用刺激性较强的西药暂且不碰。
沈顾用指尖微剥开包裹软软的一层毛毯。
唐软立刻蹙眉,“拿走,好苦的。”
闻见沈顾的气息令人不适。
原来一直未睡。
沈顾说不上是失落或是别的情绪,更多的应该是勉强的调笑,“良药苦口,不过会拿回家去制成蜜丸,苦不到你的。”
唐软并不为之所动,秀气的长眉依旧蹙地可爱,唯独眼睛始终闭着。
沈顾微叹口气,在爱妻身旁依偎。
有好几次,他是特别想亲口道歉的,沈顾从来不低头致歉,如此标杆贯穿着他的脊梁,纵使膝盖受损双腿乏力,也从未放松挺直的双肩一次。
这次,他心底明显挣扎着要开口了。
又恐怕引起软软不好的回忆,一直硬憋着。
成熟的歉意在口角里吞吞吐吐,演变得羞于见人,最后沉寂湮灭。
只他思索一瞬的功夫,唐软的轻鼾默默响起,不知哪来的瞌睡,每天睁开眼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屈指可数。
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沈顾沉冷得似一潭古井,想要唤醒唐软却始终做不到再对他颐指气使。
如今。
他们互相调转换了位置,冥冥中,天秤的高低发生变化,使他的地位愈发轻贱起来。
给另一辆车的保镖施命道,“小夫人睡了,今晚一切外出活动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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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软并不好好吃药,每次沈顾没盯他的时候,转手会把药丸丢进厕所,或是在院子里转悠的时候埋进土里。
他不承认自己生病了,懒懒洋洋的症状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手腕的骨头日渐从苍白的皮肤凸显出来,病瘦得似一支玉竹在凌冽风潮中摇曳。
佣人禁不住朝沈顾打小报告,“小夫人总偷偷丢药丸。”
“小夫人的胃可能不太好,吃过饭便到洗手间吐掉。”
“小夫人今天走路摔倒了,可他居然没有爬起来,就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怕是这里出问题了。”佣人比划了一下脑子的角度。
这个佣人几分钟后被正式辞退。
沈顾自然能感受到唐软的一切变化,无论清瘦的肌骨,或是消减的饮食,唯独五官中双腮塌陷下去后,越发称得双眸眼尾长吊,嘴唇湿红,脱去少许婴儿肥后生成一种全新的姿貌,艳丽得好比吸人精.气的狐妖。
沈顾时而看着他,既冲动,又愧疚,唯独碰不得他。
某一次,沈顾搂着软软的细腰,寻思怎么剩一把细骨头了,伸手到睡衣底下摸了把。
唐软立刻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发出尖叫,“去死......去死......”捂紧嘴,光脚跑到厕所吐得撕心裂肺。
沈顾也撕心裂肺。
情况每天都在变得更坏。
长期的异常状态使得唐软终于扛不住,娇眸一翻晕死过去。
沈顾终于往宅子里增加了两个人,李医生和石麒。
有李医生在,即使软软不想吃饭,在条件准许的范围内可以替他打点营养液,延续着生命的尾巴。
不过唐软似乎格外冷落李医生,李医生也知晓那天自己亲眼看见了对方狼藉的身躯,多少是尴尬非常,而主动规避这种尴尬也是社会经验积累的应对手段。
石麒则是承担起沈顾的生活作息安排。
妻子的缺席与异常开始严重影响到沈顾的神经,对生活细节的苛责越来越挑剔,赶走了七八个生活助理。
石麒毕竟照顾他更久,摸准了雇主的逆鳞,在担忧软软之余,能更高效省心地替沈顾解决后顾之忧。
沈顾往常都在宅子里办公,但总有必须离开的特殊时刻。
唐软一向到处乱飘,唯有沈顾前脚离开,才跟在石麒的身后。
石麒被他类似于艳鬼般无声无息的行为缠得厉害,终于笑道,“小夫人,您可不要害我被少爷开除呀。”
他还是笑得一脸灿烂,殊不知如此阳光的人在皮囊之下,竟能说出血腥残忍的迷信话题。
唐软尽量不引起对方怀疑,每一口气都呼得绵绵长长,徒增许多勾人的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