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在负值的心情值瞬间提高。
遥遥夜色横亘在两人中间,蝉鸣虫叫,月光柔和。
陆时单手支在栏杆上,托腮,眉眼弯了一瞬。
即使隔着距离,沈星禾还是清楚看见陆时的口型。
“——满满。”
很奇怪,单是听见陆时喊自己的小名,沈星禾都能感受到自己耳尖的滚烫。
第五次了。
这是她今天,第五次因为陆时脸红了。
匆忙回了自家屋子,沈星禾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
也幸好是大晚上,灯影昏暗,看得不甚真切。
才不至于一回家就在周兰跟前露馅。
只不过周兰现在也顾不上小孙女。
沈星禾一到家,就闻到一股薄荷味。
淡淡的,并不难闻。
小的时候练舞,摔倒跌伤都是家常便饭。
有一段时间,沈星禾的膝盖就没好过。
那时母亲给自己抹的,就是这种青草膏,说是消肿效果最好。
熟悉的气味在鼻尖蔓延,沈星禾一惊。
家里就只有两人,除了她,受伤的只有奶奶。
周兰本来就是怕沈星禾担心,才特意挑了对方出门的时间抹药。
不想还是被发现。
小腿上淤青未散,周兰半只脚架在沙发上,任由沈星禾给自己上药。
“好了好了,奶奶刚刚也抹过药膏,不碍事。”
周兰腰部的伤还没好全,弯腰都困难,抹药自然随随便便,比不得沈星禾细心。
沈星禾用手机敲字:“怎么摔的?”
周兰摆摆手:“刚才去楼上,忘了开灯,不小心撞到床头柜了。”
其实平时周兰也这样,只是不知道怎的,刚才眼睛一阵模糊,才哐一声撞上了。
周兰不以为意:“下回奶奶记得开灯就好。”
周兰膝盖上的淤青不算严重,两三天就痊愈。
她今天买了老母鸡,准备熬汤,给小孙女补补身子。
大刀阔斧的声音一大早就在厨房响起。
乒乓作响。
不多时,已然有香味飘至客厅。
忙碌的同时,周兰还不忘和沈星禾唠嗑,问这两天怎么没看见陆时。
电视遥控器在手中转悠半天,沈星禾都憋不出半个字。
只红着耳廓。
其实陆时是找过自己的,只不过沈星禾……躲开了。
少年时的爱慕喜欢宛若加上了一层奶油滤镜,朦胧飘渺。
摸不得触不得。
是欢喜,是悸动,还有掩藏在心底深处……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沈星禾偷偷将脑袋埋在手心。
视线见不着的地方,沈星禾笑弯了眼睛。
.
夏日多蚊虫。
轻薄的窗纱上还趴着一只小小的七星瓢,日光照进来,纹理鲜明。
沈星禾百无聊赖坐在轮椅上,盯着窗台上的空气凤梨发呆。
那是陆时之前送给自己的。
空气凤梨还没开花,底下是个海胆壳的小花盆。
周兰前几天给沈星禾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医生姓孟,年纪也就二十五六,前两年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知道沈星禾出门不方便,孟医生每一次都亲自登门。
没逼迫沈星禾回想那天车祸的不幸,孟医生每次过来,都会给沈星禾带一点海城本地的特产。
有时还会是他自己童年的回忆。
“这是猫耳朵,你应该也吃过,还有这种汉堡糖。”
每一次的会诊,都像是朋友间普通的聊天。
沈星禾对对方的戒备也慢慢放下,有时还会问孟医生带来的零食是在哪里买的。
“你喜欢吃这个?”
孟医生扬眉,“那我下次再多带一点过来。”
沈星禾摇摇头,手指缓慢挪到手机上打字:“给朋友的。”
孟医生了然,试探猜测:“是……给你送空气凤梨的朋友?”
来沈家这么些天,孟医生早就注意到沈星禾对窗台上那一盆空气凤梨的喜欢。
紧张或不安,沈星禾都喜欢朝那个方向瞥去几眼。
起初孟医生还以为窗外有值得沈星禾眷恋的地方。
后来他才发现,从沈星禾坐着的方向望去,最多只能看见隔壁院子上方的葡萄藤。
绿意爬满藤架,夏日的气息无限延展。
这是孟医生第一次从沈星禾口中,听见陆时的名字。
女孩目光认真,一笔一画在纸上写完陆时的名字。
“他很……很好。”
犹豫再三,沈星禾最后也只是在纸上留下一个“好”字。
语言匮乏,沈星禾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陆时。
陆时耐心温柔,从来都不会对沈星禾发脾气。
前些天沈星禾开始做康复练习。
每一次脚尖沾地,于她而言都像是行在荆棘地中。
狼狈、疼痛、自暴自弃。
所有的情感在那一刻濒临爆发,沈星禾额间碎发皆被汗水打湿。
她扶着墙壁喘气,好几次都想过……算了,就这样吧。
“你这种情况,能恢复行动能力已经很好了,跳舞……”
医生欲言又止,沈星禾却全都明白了。
她永远失去站在舞台的机会了。
沈星禾刚学会走路不久,就被母亲抱在怀里,看着跳舞视频长大的。
小不点跌跌撞撞,从站在电视机前,踮起脚尖模仿台上的人跳舞。
再到后来,母亲给她专门找了老师。
练舞、练舞,练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