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顾闻霄应了一声，他转头看着观唐，“我给你讲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观唐的角度问题，他总觉得顾闻霄的眸子里像是有些湿润。

这其实是一个富家公子爱上普通女孩的老套爱情故事，但和故事不同的是，真实生活中这样的爱情往往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顾闻霄的父母也不例外。

他们是大学同校同学，但并不在一个系，之所以会认识，是因为他们都参加了学校里的辩论队。

作为正反方的二辩，他们的相识一开始便是充满了火药味的。然而这么多场辩论比赛下来，彼此却有了一点默契。

也不知从何时起，对手变成了队友，最后成为了恋人。

大学四年几乎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然而好景不长，在毕业前夕，两人的关系就受到了冲击。

女生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男生的家里居然是在H市鼎鼎有名的顾家，而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同意小儿子娶一个父母双亡甚至靠亲戚接济度日的女生呢？而且顾家早就给小儿子安排好了联姻对象，就等着小儿子毕业结婚了。

两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女生觉得自己受到了隐瞒和欺骗，而男生则认为这些由他来负责解决，告诉女生不过是徒增烦恼。

不过好在两人都是理性的人，吵架后不久就约在辩论队里的一间空教室进行谈判，把误会给说开了，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不分开。

眼看着毕业后的小儿子非但没有按着他们给的路走，顾家的长辈们急了，他们对女生采取了威逼利诱，又给两人制造了各种误会，然而却分不开这对定下约定的情侣。

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没有定居在他们大学所在也是顾家势力范围所在的H市，而是来到了当时并不算发达的一个小城市，他们结婚，举办只有他们两个人参加的婚礼，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观念老旧且刻板的人有时候是很可怕的，比如说顾家的那位掌权人。

即使孙子都已经六岁了，顾家依然没有放弃让小儿子回来联姻的想法，他们想用他父亲病危的假消息将他骗回来，却没想到回来的那班航班出了意外，飞机上的人无一生还。

得知这个消息后，顾家原本的掌权人当即心梗中风，顾家一片大乱，再也没有人顾得上远在偏远小城市的母子两……

听到这里，观唐的双眼早已濡湿，很明显故事里的那对不被家人祝福的夫妻就是顾闻霄的父母，而顾闻霄就是那个六岁的孩子。

观唐想到顾闻霄曾经跟他说过，他的父母都是在十二年前去世的……想必顾父飞机失事后，母子两的境遇变得更加凄惨了。

后面的故事正如观唐所料——顾家的人有多过分呢？甚至连飞机失事的消息都是半个月后由顾父工作的公司来通知的。那一瞬间，母子两的整个天都塌了。顾母本来就有些产后抑郁症，因为忧思甚多，一直没有完全治愈，而飞机失事的消息就是压死顾母的最后一根稻草。

抑郁症不是心理脆弱，它是一种心理疾病，单凭本人的意志根本无法与病魔抗衡，即便理智知道自己还有个六岁的稚子，但是崩溃的情绪一上来，最后顾母还是选择在一个夜晚从一座废弃大楼的顶端一跃而下，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结束了。

年幼的顾闻霄发了一场高烧，等烧退去，大概是自身启动了保护机制，他对过往的一切都忘了，记不起自己叫什么，也记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谁。

就这样，他被带回了顾家……

顾闻霄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咽下喉头的哽咽：“我的故事说完了。”

而他的听众已经泪流满面。

观唐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那这个小男孩是什么时候想起以前的事的？在他记起来后，日子一定很难熬吧？”

他无法想象，忘记一切的顾闻霄有一天恢复了记忆，发现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是害死自己父母的间接凶手时，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

就这么片刻，顾闻霄的情绪反而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倾身过去，轻柔地拭去了观唐脸上残留的泪痕，直到擦干净了，才又重新坐了回去，淡淡开口：“就在他大一的那年暑假，也没有很难熬，因为有一个人陪伴了他的整个夏天，用他的善良和乐观温暖了他。”

观唐的脑海里此时此刻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了一些片段——

“我以前，id就叫月亮，还用皎月带，带小朋友上分呢，嘿嘿，这个，你不知道了吧……”

“……我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那个小朋友。”

……

虽然观唐心里已经有了强烈的预感，但是他还是有些怕最后的答案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