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皇宫的1号包房此时正在奏乐,十二名西域裙装的年轻女子左右排开,各执一种乐器,大小不一,弦调也不同,混杂了琴,钟,笙,鼓,箫。
中央垒砌一台高出一米的圆池,光滑的白瓷釉地砖水波荡漾,帷幔影影绰绰虚掩,女人轮廓亦朦胧,依稀可见她的温婉秀丽。
一截水袖铺地,指尖抚过筝弦溅起零星水花,纱巾覆面,眉心一粒嫣红朱砂痣。
揭过帷幔,陈渊眼神落在女子的半张脸。
似曾相识,又委实辨不明朗。
包厢内白雾弥漫,清新的百合熏香溃散成一缕缕薄烟,飘过女人精致的柳叶眉。
确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味道。
女人察觉到陈渊的眼神,露出一双素白的纤纤玉手,指向五米开外的蒲团垫。
宫装打扮的阿云笑着解释,“她的意思是贵客入席。”
梁泽文一瞟陈渊,故意问,“她为什么藏在帷幔后?”
“演奏完毕,贵客若是喜欢,可以请她现身,至于她肯不肯,不准强求,要凭缘分。”
“这可有趣。”梁泽文感慨,“向来是客户挑乐女,华西是乐女挑客户?”
他绕过圆台,直奔帷幔,卷起流苏穗,跃跃欲试掀开。
阿云摁住他手背,“贵客听过犹抱琵琶半遮面吗?”
“当然。”他收回手,“不过,遮面遮的是国色天香,她有那么美丽吗?”
“您稍后一睹真容,不就揭晓了吗?”
“我还真好奇你们葫芦里卖什么药。”梁泽文殷勤招呼陈渊,“越是神秘的女人,越是身怀绝技。十二乐女天团据传是华西皇宫的压轴招牌,外省富商慕名而来的络绎不绝,我也沾您的光,大开眼界了。”
陈渊临窗坐下,“梁董不是这里的常客吗?”
梁泽文愤懑难平,“倒是光顾了十次,可一次没碰上,周秉臣是钻石贵宾,在华西消费了上千万,他选剩下的,别人才有资格选。”
“周家的底子再厚,终究不及梁董财大气粗。”
“嗐——”他挥手,“内人嗜赌,糟蹋了三分之一的家产,生意又瓶颈,不得不开源节流啊。”
陈渊直言不讳,“老二帮梁夫人偿还数百万的债务,梁夫人感恩戴德,想必在梁董枕畔吹了不少耳边风。”
梁泽文尴尬圆场,“无论她吹什么风,我也坚定不移在您这艘船上,除非您弃了我,否则我万万不会背叛您。”
他唇角含笑,“梁董是聪明人,明白审时度势。不像那群盲目效忠老二的同僚,如今泥潭深陷大祸临头。”
梁泽文瞳孔一缩,“大祸?”
帷幔后的女人心发慌,弹得错乱,与这首曲调格格不入,击鼓的乐女提醒她,“你专心。”
女人深吸气,“玉兰,我手疼。”
艺名玉兰的乐女使了个眼色,最边缘的一位姑娘放下长笛,接替她。
女人从谱架底层摸出手机,飞快编辑短信:崇州出事了?
那边的回信也快:好好完成你的任务,陈董安然无恙。
她捏紧机壳,一时失神。
酒桌上,梁泽文被吊起胃口,“二公子谨慎,在商场极少出纰漏,他出事,十有八九虚晃一枪吧?”
陈渊神色淡泊,“极少未必没有。”
梁泽文手心潮漉漉,“由哪个部门经手?”
“审计。”
从政惧反贪,从商惧审计。
落入这俩机关的大网中,回天乏术。
梁泽文焦虑于自己的噩梦成真。
他暗中是陈崇州阵营的党羽,龙头废了,牵连一串,他怎能独善其身。
可他又不敢笃定传言的真伪,撤得太麻利,万一是讹传,彻底得罪了陈崇州。
陈家有两房太太,背后的水深也复杂,所以比任何家族都厌憎墙头草。
梁泽文打算先撤一半,“二公子曾经招安我,我没有答应他。若有谣言,您务必相信我。”
“看来梁董猜到会有涉及你们同流合污的谣言。”陈渊解开纽扣,衬衫敞怀,眉目懒散靠着椅背。
梁泽文把玩着银筷,“莫须有而已。”
男人像在听,又好似没听。
“二公子面临什么罪名?”
陈渊笑意幽邃,“情节严重,八年起步。”
梁泽文大惊失色,“牢狱之灾?”
“不然呢?”他摩挲着杯壁的青花纹,“私自昧下六十亿,其中有十亿是上面的税务。”
本来,梁泽文确实发怵了。
毕竟陈家风云变幻,陈二有手段,陈大何尝不是商场的雄狮。
一盘精心部署的棋局前功尽弃,倒也寻常。
可六十亿。
陈崇州搭上长实集团,目的是图钱。
名下有一座金山,他何必舍近求远。
梁泽文琢磨着,有诈。
只看陈二最后诈谁。
这会儿,稽查组抵达晟和集团。
肖徽主持完一场晚间会议,在办公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