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州做完手术的第四天,廖坤让沈桢去一趟医院,没说具体事儿,只说再不去,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了。
电话里,气息悲怆虚弱。
沈桢想起昨晚李惠芝看电视,家属捅伤大夫的新闻,匆匆开车赶到医院。
在楼下的花店订了一个花篮,一位中年女士在扎花圈,廖坤这节骨眼又打电话催,她一慌张,拎着花圈冲进医院。
廖坤走出大堂,冷不丁吓一跳,“你盼我死啊。”
她才发现,这是花圈。
“我拿错了”
“这能拿错?”
他推搡沈桢,“得了,先上楼,反正是花。”
“你没被捅吗?”
“我招你了?”廖坤气得冒火,“陈主任挨打了,骨裂。”
廖坤知道,如果直接说陈崇州,她不可能来。
果然,沈桢平静得不带感情,“你叫我干什么。”
“银瑞的蒋梅,太平会所,有印象么?”
她一怔。
廖坤扶了扶眼镜框,“陈主任和秦国栋有合作,为这茬,他单方解约了,秦国栋赔了一大笔投资,陈主任也没赚,他那块工程,全打水漂了。秦国栋报复他,雇人堵他,下手挺黑的。”
他手舞足蹈,“陈主任牛啊,一挑六,愣活着!但凡他手软了,今天你这花圈,没白买。”
分明是陈崇州无情,抹掉一切干脆抽身,连相好一场,都不承认。
其他男人打一巴掌,喂一颗甜枣,他喂十颗。
就算补偿,也补过头了。
沈桢逼着自己遗忘,疏远,他却反反复复,续燃她心底快要熄灭的火苗。
“你露个面,也算还他这情分了。”
“倪影没在病房?”
“去巡演了,陈主任没告诉她。”廖坤停顿了一下,“没法告诉,毕竟你引起的。”
沈桢蹙眉,“不能编个理由?”
“关键陈主任不乐意骗啊,他呢,渣得比较有气节,不然当初你问他结不结婚,他撒谎哄你,末了翻脸不认账,你不更堵心?”
渣男,的确也分“好渣”、“人渣”,陈崇州还没到人渣级别,他不答应她的条件,是比花言巧语糊弄她,要仗义许多。
可话虽如此,沈桢觉得,他真个性。
曾经迷那位白月光,像走火入魔一样,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又不在乎她的关怀慰问了。
自从倪影死心塌地傍着他,打算怀孕上位,陈崇州的态度淡了不少。
看来,征服欲是男人的通病。
女人不稀罕他,他不甘心,非要拿下对方,女人爱上他了,他一品,也就那滋味,没多特殊,反而撤了。
或者,倪影那些乌七八糟的情史,他膈应了。
情浓时上头,自然也有清醒后的,下头。
这年头,女人没爱过渣男,不好意思说自己有故事,男人没被绿过,喝酒都醉不了。
到住院部7楼,廖坤推门,“陈大主任,这回急诊值班不需要你了,你这属于伤兵啊。”
陈崇州的床位,临窗。
雪白的被单发着光,他苍白得很,那股清冷的气质,更浓郁,也更逼人。
“顾院安排下午三点,给保险公司分区的负责人视频接诊。”
廖坤搬了把椅子,“现在治病这么劲爆吗,他朝摄像头脱裤子,你观摩?”
陈崇州笑了一声,“你旁观么。”
“你自己欣赏吧。”
门口有影子晃,他视线掠过,隔着一扇小玻璃窗,沈桢抱着花圈,那欲进不进的犹豫劲儿,还和他闹脾气。
“她怎么来了。”
廖坤揶揄,“不想她来?”
陈崇州不紧不慢移开视线,“我想过么。”
那倒是,分手至今,从没提起沈桢,廖坤提,他也爱答不理,表面毫无眷恋。
有些男人,纯粹自找别扭,真没想,何必躺医院。
郑野形容那场面,说陈崇州后知后觉,渣沈桢太狠了,抹不开面儿,嘴硬。
廖坤拉开门,小声出主意,“就说你怀孕了,他哥陈渊的,往死里刺激他。”
沈桢不搭理,将花圈立在墙根,没带进去,“你身体怎样。”
床上的男人不冷不热的,“不怎样。”
“挨揍了?”
陈崇州皱眉,没开腔。
沈桢清了清嗓子,“廖主任在电梯里说——”她蓦地发笑,强压住,“你尾巴骨”
噗嗤,没忍住,“摔了。”
“高兴么?”陈崇州注视她,“我死了,你解气。”
她摇头,“我不至于那么恨你。”
“那你,哪么恨我?”
她歪脑袋琢磨,“你半死不活就行。”
陈崇州面无表情,“你挺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