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又容沿着石子路走到树荫下,虽然已是秋分,秋老虎却还厉害,太阳底下站一会儿就要出汗。桂花树的树冠十分茂盛,树下落了满地桂花,香气扑鼻,霸道得很。
沈又容在一棵桂花树下的木墩子上坐下,想着坐一会儿就还回去。她荷包里有李姑娘塞给她的松子糖,倒出来的时候不妨掉了一颗,她刚要去捡,就听见树林子那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殿下,我知殿下身份尴尬,因受陛下猜忌多年来不敢娶妻。嫣之亦如殿下处境,因受兄长所累名声不佳。若殿下不弃,嫣之愿嫁与殿下。届时王府与安国公府连为姻亲,殿下的处境想必会好很好。”
沈又容顿了顿,悄悄坐回木墩子,捻了颗荷包里的松子糖来吃。
纪琢的声音如金石相击,优雅低沉,“陆姑娘这话我听不明白,不必再说了。”
陆嫣之忙道:“殿下不再考虑考虑吗?安国公府也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高门,殿下到何处在寻这样的婚事?”
沈又容听明白了,陆嫣之觉得她自己名声不佳,纪琢处境尴尬,两人正好凑一起。不管纪琢的身份有多少分量,她嫁过去就是个王妃,也不算是低嫁了。
纪琢沉默片刻,笑了笑,道:“如此,本王更不敢高攀。”
陆嫣之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姑娘,”纪琢打断她的话,声音轻缓而耐心,仿佛在教导学生一般,“陆姑娘出身尊贵,又得过陛下赞赏,一时的失意算不得什么,日后齐上青云也未可知。况且本王比姑娘年长许多,岂是良配?今日之事,本王只当不知道,陆姑娘回去罢。”
一番话,说的陆嫣之掩面称羞,又为她重新树立了信心。她拱手行了大礼,道:“多谢殿下教诲。”
纪琢浅浅颔首,看去真是个高山仰止,玉洁冰清的君子。
沈又容心道,跟我面前怎么不说你年长许多,不是良配呢。
陆嫣之走了,沈又容也想悄悄离开。忽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听够了?”
沈又容无奈,只好回身,行了礼,道:“端王殿下好。”
纪琢站在她面前,打量着她,问道:“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沈又容噙着松子糖,“殿下总不能再将我推到水里,推下悬崖罢。”
纪琢笑了,道:“你还是个记仇的性子。”
沈又容心说那当然,人不记仇还要记些什么。
“婚事如何了?”纪琢闲谈似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沈又容婚事不顺,纪琢没少从中作梗。沈又容也知道,于是她只是笑笑,道:“在寻了。”
纪琢神色淡了些,目光打量着她,道:“大姑娘,太着急了些罢,不怕所遇非人么?”
沈又容看向他,“世间本也没有多少良人。”
纪琢看着沈又容的眼睛,她的眼睛从来都是干净明亮的。
“你在怨我。”纪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