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恪盯着他沉默片刻,很轻地笑了,声音温和地说道:“池灿,已经给够时间让你清醒了,别真的来挑战我的底线。”
“我的存钱罐……”池灿攥紧拳头,几乎失神地嗫喏。
“吃饭钱在抽屉里,安分一点。”李景恪径直推门便走了,来去匆匆。
李景恪晚上确实有事,新找的地方每晚要上夜班,工钱日结,到岗就算,正合了他的意。
至于沈老板那边,在丁雷彻底松嘴之前都不在李景恪的考虑范围之内。没人会跟钱过不去,但不能有命赚没命花。
丁雷能对付李景恪的手段早已用尽过一遍,今时不同往日,即便不对池灿做什么,也能造成威胁。李景恪哪怕把这个弟弟看得再淡,一直留在了身边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这些好像都还不叫问题,真正令人棘手的,是现在这个弟弟自己开始在危险边缘试探。
李景恪觉得荒谬又突然,池灿想要依赖他信任他,亦或是凭借求生本能抓紧手中唯一的浮木,都很合理,但池灿那晚的举动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这不是池灿的错。
只是李景恪又想起他们从农家乐回来那晚,池灿亲眼目睹了他和程言宁的关系,在学校也会听见风言风语,所以将那称之为怪癖。正常人不会有的怪癖。他不知道池灿那颗天真灵活的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居然有样学样模仿起来。
转念之间其实也不算大事,李景恪没养过小孩,跟池灿不存在所谓兄弟情深,可以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图谋不轨、也把池灿当消遣玩意儿养。他就必须带着某种目的,连相依为命对他这样生性淡漠、喜怒不明的冷血动物而言仿佛都是天方夜谭。
但李景恪不想。
走出街口站在路边抽完这根烟,李景恪接了个电话,神色语气不自觉变得冰冷且不耐烦。他掸掸烟灰,转过身就刚好看见许如桔从坡下走上来,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东西都搬好了么?”李景恪收起手机,问道。
“叫了学校里的大姐帮忙,她有个小货车,晚点送过来。”
许如桔撑住膝盖往上迈了一步,有些累地直接坐在旁边石墩上,笑了笑说:“你最近烦心事很多?不是已经找了新工作在干了,以前也没看见有什么事能烦到你,池灿惹的你不高兴啊?都说教育小孩很不容易的。”
李景恪扯扯嘴角,笑一声:“是有点难教育。”
“你是根本没教育吧,只知道冷脸摆谱,”许如桔玩笑道,“万一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李景恪沉默下来,耸耸肩膀不置可否,算是默认,很快招了招手说走了。
许如桔感觉自己没开对玩笑,隔了两秒转头问池灿在不在家,李景恪已经消失在拐角,像每一个忙于奔波的匆匆瞬间,从不回头。
要搬来隔壁房间的租户就是许如桔。
许如桔之前租住的地方在古城外的女公寓楼里,有些偏僻,周围人口混杂,前段时间楼外来了个流浪汉,她经常晚上从医院回来,难免感到害怕,有一次流浪汉还来跟她搭讪问东问西。童年经历令她没办法容忍骚扰和来自异性的不安定因素,恰好房租临近到期要找新房,许如桔就暂时搬来了隔壁。
她继续往上走,看见李景恪那间屋子窗口贴了只卡通贴纸,就知道一定是池灿的杰作。
许如桔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她只好绕进筒子楼里先去看自己的屋子,房东阿奶还没离开,见新租户来了,又声音洪亮地招呼张罗起来,说马上就能入住。
从李景恪走后,池灿就一直失魂落魄地蹲靠在墙边,等发现门口有人敲门时声音已经消失了。
他抹了把眼睛,腿麻了,听见走廊里再次传来说话声连看也不再看,他现在确实异常清醒。直到这头的门又被敲了敲,池灿哑声咳嗽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谁啊,才走过去很慢地打开门。
“小桔姐。”他喊了一声又垂下眼回到座位。
自从池灿上高中,许如桔跟他许久未见,只偶尔在李景恪零星的话里知道池灿参加了演讲比赛、当了校升旗队队员、上次考试只考了吊车尾的三十多名。此刻最直观的却是池灿长高了,抽条迅速,身量挺拔匀停,神色黯淡眼珠却黑亮如漆,像浸在水里过一般清澈,那点全然显露在脸上的郁闷和烦恼,倒有些可怜可爱。
“怎么了,李景恪又不分青红皂白骂你了?”许如桔早该想到能让李景恪心烦不已又没地撒气的人只有池灿,大概是一物降一物。
池灿说不是:“分了青红皂白。”
许如桔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她平常安慰女孩子更多一点,对池灿没什么好办法,快到中午只问池灿吃过饭没有,最后带人出去下馆子去了,顺便庆祝她的乔迁之喜。
到了店面简单但香气扑鼻的酸汤猪脚火锅店里,池灿才恍然感觉有些不合适,问道:“小桔姐,我跟你出来吃饭,吃这么好,是不是不太好?”
“你又不是白吃,用劳动换来的,等会儿不是还要帮我去收拾房间吗?”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