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灿迟钝两秒,缓缓转过头睁开眼,朦朦胧胧间看见李景恪的脸。
他继续在迷茫中愣了好一阵,紧接着一下子就彻底醒了,还是跟弹簧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迟到了吗?”池灿惊慌地问。
李景恪笑了一声,转身去打开了靠马路边的门,阳光刷的照进屋子。
他说:“看来你以前经常迟到啊。”
“没有经常,”池灿下了床,跑走两步又回来有模有样学着叠被子,替自己解释,“我不怎么迟到的。”
“是么,”李景恪问他,“怎么刚刚睡得跟小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池灿张了下嘴,有些被拆穿的窘迫和尴尬,他把被子叠成不太整齐的薄方包,觉得没太多时间了,最后捡起掉到地上去了的玩偶拍拍灰,按在被子上遮挡装饰起来。
“有起床气?”李景恪又问。
池灿看了看背光的表情不显的李景恪,保证道:“没有的。”
“不管有没有,”李景恪靠站在门边顺手掏烟,一大早犯了烟瘾,但习惯性忍耐着不抽,他动作着,挡住了一大半太阳的光影也在变幻,他懒懒一笑,告知池灿,“在这里,以后你也没机会迟到了。”
池灿和李景恪对视了一眼,抹抹自己睡乱的刘海,说:“我会尽快的,不迟到,哥哥你等我。”
然后池灿拿着自己要换的衣服冲去了洗手间。
为了不失去存在的价值,池灿无疑在努力做一个好弟弟。
虽然见过池灿的人好像都在由衷感叹他漂亮可爱,一看就是个富养长大的娇气包,但李景恪觉得池灿最应该被夸奖的是聪明。不是听话,而是极其聪明,所以即使是个娇气包,他也能对自己的处境有着清晰认知,紧绷着神经,说讨好的话,强行掩饰慌张。
池灿应该忘光了。十年前教他打枪的时候,李景恪十一岁,被赶出池家前,池灿从来没有叫过李景恪哥哥。
曾经的李景恪想过,如果让池振茂的亲生儿子也尝尝流离失所、尊严尽失的日子,会怎么样?
现在的李景恪可以轻易就做到这点。
命运总是出其不意,谁也没想到十年后池灿会失去一切庇护,竟被他领了回来。
过了那阵烟瘾,在等池灿洗漱的时间里,李景恪进来坐到了桌前,从灰扑扑的电脑包里的把电脑拿出来开机。
这是许如桔从同事那儿拿来、原本打算扔了的二手笔记本,李景恪试了试,屏幕上裂了一角,开机显示蓝屏,键盘太旧也不灵敏,但应该问题不大,找时间修修还能继续用。
他敲了敲电脑键盘,看见对面摆着的书包和池灿擅自布置的学习区,朝里问了一声:“好了没有?”
厕所里忽然乒乒乓乓一阵响。
池灿马上出来了,两手拿着杯子牙刷说:“水有点冷,我就好了。”
风城日照大,紫外线足,他们楼顶安的都是太阳能,但光靠太阳能出热水极不稳定,早上只有彻骨的冷水能用。
李景恪合上电脑,对池灿说:“热水壶里有热水,弄完背上书包出来,少磨磨蹭蹭。”
听见有热水,池灿欣喜地去提了洗手台下的热水壶,哗啦哗啦倒盆里,见缝插针地说:“我第一天去上学,要不要带什么?”
“带上你的人就行了。”
李景恪说完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站在厕所门口停下来,不确定地说:“之前学校的转学证,有吗?”
池灿双手拿着他那块方毛巾捂脸上,舒舒服服又擦了遍脸,闻言傻住了,飞快收拾好一切跑出来在书包里翻来翻去,桌子上也统统找了一遍。
他中途不忘朝李景恪瞥一眼,那样子仿佛害怕李景恪分分钟反悔,借此不带他走了,又继续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间屋子里。
“在这里!”池灿最后在他那本坑坑洼洼的寒假作业里找到了那张不显眼的纸,开始庆幸那时候是去办了证明的,也被他稀里糊涂带过来了,否则后果简直可怕。
李景恪看着他掩饰不住的高兴,觉得单纯得令人咂舌,更昭示着池灿从现在开始的命运真的由他说了算,当年池振茂并没有来得及和他解除收养关系,李景恪已经可以说得上就是池灿的监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