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一场灯会,不过是登上画舫的一个小选择,做错了也无关大雅。任谁都不愿意停留于此,错过湖心岛最美的烟花会。任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渺茫的可能,傻傻地等候在岸边。
只是往前的一步,却教云娘左右两难。好似一个选择,便决定了什么重要的事。
云娘的手在长袖之下攥紧,修长的手指在她用力过猛之下变得苍白。在船夫一声声催促中,云娘到底没有迈出那一步。
云娘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坐在岸边的石阶上,看着画舫远去,载着人群驶向最繁华最热闹的湖心岛。
画舫驶离的岸边变得格外安静,热闹随着人群流向湖心岛,仿佛也带走了星辰。云娘看着远处的繁华灯火,长叹一口气。
“年纪轻轻的,叹气作甚?”熟悉的声音从云娘身后传来,一个戴着青面獠牙神鬼面具的人站在云娘身后五步的地方。来人青衣长裙,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更多的是任由长发散于身后,明明戴着可怕的面具,却丝毫不给人凶恶的感觉,反倒令云娘惊喜万分。
云娘猛地起身回头,许是起身太快,一下感到天旋地转,往湖边倒去。
“小心!”林喻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前拽住云娘。拉扯之下,清丽绝尘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惊慌,云娘的面具落入水中,人却落入了林喻怀里。许是林喻力道没控制好,把人一把给拽回怀里了。
林喻愣了一下,正要往后退一步,却感觉腰上多了一双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腰。而“罪魁祸首”正埋在林喻怀里,脸埋进林喻的颈侧,温热的气息缠上林喻的脖颈,吹拂过敏感的颈侧皮肤,让林喻觉得有些痒。
痒过后是令林喻惊讶的凉意,她的颈侧有一阵轻微的凉意,如若不是云娘哭了,就是她馋了。
以为云娘是为刚才差点落水感到后怕,毕竟大冬天的落水,衣裳沾了水格外沉重,危险不说,还容易感染风寒,林喻先是轻拍云娘的后背,接着变为轻抚,安慰道:“没事,我这不是拉住你了吗?”
云娘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是我等到了你。”
林喻笑着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咱俩总不能一直站在岸边吹冷风吧,左右是去不成湖心岛了,不如好好逛一逛灯会?”
云娘终于肯抬头了,只是不肯抬头看林喻,估计是觉得抱着林喻哭太羞耻了,便立刻去找自己的面具。
林喻好笑地拉回云娘,把自己的面具取下递给她:“喏,你的已经掉水里了,别捡了。”
云娘脸绯红,哭过后的眼睛也通红,鼻头也通红,眼眸因为含泪而如星辰般深邃透亮,繁华的画舫带走了宛如星辰璀璨的灯火,却留下了真正的不灭星辰。云娘整个人全没了平时淡然如水的清丽,只留下被人欺负过后的娇弱,惹人爱怜。
云娘接过面具,正要戴上,却在仔细看面具的时候愣了一瞬。这面具,方才戴在林喻脸上,云娘只顾着林喻了,此时仔细看面具,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方才几十艘画舫上,独有一艘画舫,甲板上不曾站满人,不仅没站满人,而且只有一名女子立于船上,目光如炬望着云娘,那双眸子也曾着急地在船上岸边寻找着什么人的身影。
林佩漪和云娘在登上画舫时短暂交流过,云娘也是看着林佩漪上了一艘人山人海的画舫的,所以能有资格站在独一艘的画舫之上的女子,想必就是裴苏扬。独一艘的画舫,独一无二的两个面具,云娘顿时就想明白了。
难怪裴苏扬那么兴致高昂地邀请她们游灯会,难怪她好多次提醒一定要戴面具,原来她早就谋划好了。云娘和林佩漪,无论怎么选,都不可能和林喻选中同一种面具,因为那独一无二的面具,只有裴苏扬才可能拥有。
云娘也是在此时,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于裴苏扬的小心思竟然如此抗拒和后怕,她也不得不正视自己对林喻,到底是什么心思,是愿意以好友的身份看着林喻和她人谈情说爱,还是愿意放手一搏。云娘想,她要选后者。她和裴苏扬相比,没有好的出身,没有雄厚的背景,也没有裴苏扬那般缜密的心思和手段,她只有笨拙的一腔真心。
再说了,她未必会输,裴苏扬千算万算,不也算漏了林喻根本没上任何一艘画舫吗?
可是,林喻为什么没上画舫?
当云娘问起时,林喻一脸懊恼,气得咬牙:“我正要登上画舫,却突然感到肚子疼,找了处茅房解决了,结果一到岸边,船都走了。”
“没事,我们去逛灯会吧,在灯会这边也能看见烟花。”云娘不由得松了口气,幸好,差一点若是林喻上了裴苏扬的画舫,不对,就算林喻没有肚子疼,她也会在林喻到岸边时拦截林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