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大燕没人种植药草,但她们能够种植和种活的基本都是些普通药草, 名贵药草之所以名贵, 就是因为难种植、难采摘、药用价值高且不可取代。
这姑娘小小年纪, 衣着简朴,就是个乡下丫头, 还懂种药草?不仅种了, 还识字看得懂药方?他倒要看看, 他开的这方子上, 小丫头能拿出几样。
令医馆大夫和学徒都震惊的是, 老大夫药方开的药, 林喻能拿出十之五六, 且都是最费钱费力的那几味。这不废话嘛,林喻种药草是为了卖,她当然挑贵的种了。
几味贵的都有着落,剩下些稍平价的药材,林喻就直接在医馆或药铺买了。
疯娘的疯病能用药缓解也算是好事,但林佩漪不懂林喻为什么要这么做,心中疑惑,林佩漪就直接问出口了。
林喻拉她到一旁小声说:“若是疯娘能偶尔清醒一下,我们就能带她到衙门去状告你爹打你打她,以此来要求衙门让你爹娘义绝,解除夫妻关系。她就不再是大林家的人,而是自由身啦!”
林佩漪回想了一下,大燕律里确实有这么一条。大燕的夫妻解除关系有三种方式,一是丈夫单方面休妻,二是双方同意和离,三是若夫或妻对对方殴打虐待,受害方可以去衙门告状,衙门再以官府的权力让二者义绝。
林佩漪知道有这条大燕律,但从未想过要用。因为她一直以来,都想的是自己如何逃离大林家,而逃离的方式也较温和,嫁给许元生,从林家人变成许家人,也算逃离。她连对自己的未来都未曾想过变成一个人的自由身的可能,而林喻却希望她的娘亲成为自由身,那她呢?
“那我呢?”林佩漪眼神如水,似乎带着一丝期待,看着林喻问。
林喻一脸莫名其妙:“你?你想脱离林家,直接请里正做见证,另立女户就好了,你都及笄成年了,就算爹娘在,你也能另立一户啊。”
林佩漪一愣,倒是她脑子没转过这个弯来。确实,她都成年了,自然可以选择自己另立一户脱离大林家。只不过疯娘和她爹还有夫妻关系,须得衙门先判义绝才行。
林佩漪早就想脱离大林家,不然也不会那么渴望嫁给许元生,一来是许元生本就和她关系不错,就算没有爱情那也有友情,二来从父家到夫家,也能脱离大林家。
只是,林喻的一番话,倒是给了她另一个选择。她可以自立一户,既不跟大林家过,也不必立刻嫁给许元生,她也可以自立一户当主人。可是,她并没有自力更生的本事。
田地她分不到一分,钱自然也分不到,自立一户后,她住哪里,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养活自己?
林喻当然知道林佩漪在担心什么,拍拍胸脯说:“你可以住我家啊,我家有三间房,我爹娘爷奶那两间房老早就空出来了,你和疯娘都可以住进来啊。吃喝跟我吃,反正不就多两顿饭嘛,没事的。”
林佩漪眼神幽幽地望着林喻,有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从前一直贪恋着那点温暖,不敢问出口,但如今涉及到分家立户这么严肃的问题,她不得不问出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喻心想,总不能直接说你是我的甲方,我当然要对你好。想了半天,林喻带着笑,眼睛里浮现出回忆的神情:“自我家人死后,只有表姐你还在乎过我的死活。其实,若非你那天来给我送饭,我或许已经出门投河自尽了。”
“爹娘爷奶死绝,外祖父和外祖母都不愿意接纳我,还抢走了爹娘留下的家财。人有时候去死,仅仅是一念之间的事。我不想孤零零地来到这世间,最后又孤零零地活半辈子再离去。还好,表姐你让我知道了,我还有亲人,真正的亲人。”
林佩漪看着林喻,久久无言。亲人?林喻想要和她成为亲人,她本该感到温暖,这个理由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这种不对不是针对林喻的,而是林佩漪自己不喜欢“亲人”这个词,具体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但不管如何,林佩漪并未表达自己的抗拒,如果能和林喻成为真正的亲人,也挺好的。她告诉自己,只是亲人也够了。
两人商量好,等疯娘稍微好些,能出现清醒的时候,就带疯娘去衙门告状要求义绝。至于林佩漪分家立户,那还得回村里找里正来分家。
一想到回村,林佩漪就有些害怕。她告诉林喻,大林家请来了林氏的叔公,可能要利用林氏一族给林喻施压要求她回到大林家。
这也是林佩漪从未想过自立一户的原因,因为在十村八乡里,宗族势力大于皇权。很多县城里的县官,都管不了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