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书欢欣鼓舞,回身刚跑上两步,又差点犯晕,赶紧扶住舱房木板,老老实实往回走。
戥子脸上有些烧,迟迟都不睁开眼睛。听见阿宝铺开纸笔的声音,她这才掀开一只眼,伸手摸了个盐津梅子含在嘴里:“怎么?又写字?”
这船晃得人头晕,阿宝的笔落在纸上却是四平八稳,别个只会惊叹,戥子一看就知,她臂力腕力比原来更强了。
“嗯,写一写,静静心。”
那本小册有一指节厚,她随手翻开就是自己那页。
那一页上写满了林,是阿爹的林,不是她的。
阿爹何时跟着穆王从崇州南下,何时会升迁,升迁之后的官位如何,册子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就连韩征阿兄都有两行字,写他何时立下军功。
只有她,一行小字,二十三岁病逝。
自十五岁到二十三岁,九年间,只有这一行字。
她没指望裴观给她写悼词,但她重病在床时,裴三夫人每见她病症加重,都会哭肿眼睛,裴珠嫁到了许家,可只要回娘家必要到她房中陪她说会话。
她们都念她的好。
裴观的衣食住行,她处处关照,不曾出错。
九年,只这一行字。
看完那页,阿宝便将小册阖上,锁到匣里,再不曾打开。
戥子侧身看着阿宝,成天写字静心,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些什么烦心的事。
直写到天色暗下来,这才搁下笔点灯,扭头就见戥子睡得十分香甜,被子卷成长条,她抱着被子睡,这会儿她倒不晕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阿宝去裴三夫人的舱房中。
裴三夫人这两天也是喝白粥,旁的小菜都吃不下去,还是在码头边买的几个咸鸭蛋当了佐粥的小菜。
她见阿宝来了:“到下个渡头,让船靠两天罢,这么折腾怎么成。”
“也好。”她恨不得船能开得慢些,走到桌边坐下,“陈妈妈今日好些没有?”
“还是那样,她年轻的时候也不晕,没想到这次回去倒晕起来了。”
阿宝看桌上又是对切的流油鸭蛋,蹙蹙眉头:“要不要靠了岸找一家驿站客栈住几天?”这么干捱着怎么成。
裴三夫人摇头:“你不懂这些,我嫁到京城的时候,一路比这还晕,我哥哥心疼我。”越说越笑,“也找了家客栈,让我在岸上住两天。”
有个老船夫劝,说万不能这会儿下船去,此时下了船,那又得多挨几天才能不晕。
阿宝笑着,用筷子尖挑起咸蛋黄:“那到了下个渡头,给娘多买些来,说不准丫头们吃了这个胃里也能舒坦些。”
停船靠岸时,阿宝带着几个还能走动的丫头下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