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玠明眉毛拧成个“川”字,上上下下将阿宝打量了一番,看她脸上稚气未退的模样,反问:“你觉得事情不对?”
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才多少年纪,能瞧出些什么来?
徐氏自来喜爱阿宝,喜欢她性子爽利不是那等小心小性儿的人,与三弟妹婆媳和睦,有了阿宝倒真像有了半个女儿。
二来喜欢她能干,管家事务上手极快。
可这些跟外头男人们跑公务,全然不是一回事。
可她心里偏着阿宝,不等阿宝开口,就先在丈夫面前打圆场:“不着急,你说罢,纵说错了也不要紧,咱们是一家人。”
阿宝直着腰背,她听出大伯话里的轻视了,可她来不及计较这些。
“来的皂隶个个都提着刀,看走路的样子全是练家子,我已经派人跟去,看看究竟把六郎带到哪个衙门了。”
“只这一条?”裴玠明唉出声来,“左右谏司养着些会功夫的皂隶,那也是寻常事。”
“衙门里养会拳脚的皂隶是寻常事。”阿宝双手紧攥成拳,“可一个人的刀见没见过血,是不一样的。”
这话一出,唬得徐氏往后跌坐,她怔怔望着阿宝:“六郎媳妇……”
阿宝也知这话说得没有凭证:“再有一会儿功夫,我派去的人就回来了。”
裴玠明心里方才还想,似她这等没经过事的妇人,一有点风吹草动便如惊雀。待见阿宝身子板直,目光坚毅,又不由思量,难道她真看出什么来了?
“来人,给六少夫人看茶。”
裴大老爷这话一出口,徐氏望向丈夫。
茶还没上,青书回来了。
他一路跑进门来,先给裴大老爷行礼:“大老爷大夫人!六少爷确是被带进左右谏司了!”
陈长胜和青书二人一路悄悄跟在后头,此时还未宵禁,街上还有些游人小贩,满街人见官员办差俱都退避开去。
青书亲眼看着少爷进衙门大门,又在门口守了半柱香,这才留下陈长胜,自己回来报信的。
裴玠明松了口气,他看了眼阿宝:“我会派人再去看着,六郎媳妇不必过于忧心,回去侍奉好你婆母便是。”
徐氏也跟着松气,二人看向阿宝的目光并无苛责,徐氏还走上前来,抚了抚阿宝的胳膊:“莫要怕,家里……家里该打点的也都打点过了。”
说来说去,还是六郎行事莽撞,便不该去管这等事。
宋祭酒那么一把年纪了,说句难听的,还有几年活头,非得拿自己去碰这样人。
阿宝闻言默然,她眉沉目敛,没能查出什么来,自也没别的话好说,立起来给大伯大伯母行礼。
“许是我多虑了。”话是这么说的,心里却还是觉着不对。
徐氏知道她要强,这句勉勉强强算是认错,她看一眼丈夫。
裴玠明脸色虽未变,但徐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将阿宝送到门边。回身对丈夫道:“她年轻,关心则乱。就是咱们也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