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裴观也是这么看着她的。
一个人的眼睛,竟能有这么大的变化。
裴观且笑且摇头,又替她添了一盅酒:“慢些吃,还要不要加些菜?”
阿宝手中握着水晶盏,酒色澄澈,倾在杯中,仿若无物,捻杯一转,天上月落入杯中酒。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甚么?”裴观没听清楚。
这是她梦中,久病在床时读的诗句,人躺在榻上动弹,心志却未消,读的诗中最爱的还是李太白。
也怪不得梦外上学时读到,如逢旧友。
阿宝一口饮尽杯中酒,什么隐瞒,什么试探,什么占上风落下风,全抛到脑后去。
今日她就要把一切都摊开来说!
“你们都下去罢,这些明日再来收拾。”
先挥退了丫头,这才看向裴观:“我有事对你说。”
“何事?”这般郑重?难道除了燕草,她身边还有一个“燕草”不成?
裴观挑眉,他不时给阿宝布菜,自己倒没吃上两口,这会儿还举着筷子呢。
看她这吃山吞海的气势,原来是憋着一肚子话要说。
裴观搁下牙箸,忍耐笑意:“好,夫人请说,我洗耳恭听。”
阿宝刚要开口,又往四下望去,觉得这处说话不妥当:“去内屋说。”
说完抬腿就往屋里去,腰间扎的那条织锦腰带在灯烛月色下闪着光,裴观这才看清楚,她还特意换了一身练功服。
要是萧思卿不肯罢休,她又待如何?
方才还觉得好笑,觉得她是小女孩心性,到此时收了笑意,立起来掸掸袍角,缓缓跟她进屋。
窗已经阖上,床两侧的帐子也脱去了银钩,将床榻掩得密密实实。
阿宝正坐在床帐中冲他招手。
裴观步子一顿,她……不会是喝醉了罢?
阿宝自来面颊红润有光,一时倒瞧不出是不是吃醉了,看见裴观踌躇,她还不耐烦,急声催促他。
裴观暗吸口气,走到床前,站在帐前刚要开口,被她一把拉入帐中。
“不可胡闹。”再过几个月,她想怎么闹都成。
阿宝松开他的胳膊,不待裴观坐下,正色道:“我梦见,我死过一回。”
裴观倏地僵住。
“还有许多事,有的是,有的不是。”
阿宝身向前倾,裴观却微微后缩,他牙关一紧:“不可胡言,生死之事岂能……”
“我猜,你也梦见了。”阿宝轻轻点着下巴,笃定说道,“你比我更早梦见,是不是?”
“所以,你就改了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