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坐到榻边,托起茶盏,听戥子不说了,抬眼示意:“家里人许她用刀?”
可姑爷问了,戥子也只好继续说:“哪那能啊,不许她用,她偷偷摸摸刻的,这几匹小马和刻刀一直藏在床底下。”
裴观越听越笑,仿佛眼见着个机灵过头的小姑娘,偷偷给自己刻玩具。
“每匹颜色都不同,她是想刻昭陵六骏?”几匹马上都上了色,抹白点黑,还有一匹涂黄点梅花白点。
戥子都快忘了,听裴观一说,这才想起来,那会儿阿宝才听陶老爹说世上的好马,就想自己刻几匹。
姑爷真是了不得,这东西说猪像猪,说马像马,竟能瞧出是六骏。
阿宝那会儿好不容易凑齐了六匹,摆出来才一会,有一匹就不见了,家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那么间小院子,连草堆里都扒过。
就是没有。
戥子心里偷偷想过,必是让卫三偷去的,他这人就见不得别人好。
“怎么还少一匹白蹄乌。”裴观饶有兴致,是没兴趣了,才没往下刻?不像是她的脾气。
戥子自然不会说她怀疑是卫三偷了,只道:“丢了,一直没找着,哭了好久呢。”最后是阿公带她去骑真马,她才不哭了。
燕草替阿宝磨墨,书房的窗户斜对着正房里间的窗,她一抬头。
就见姑爷托着茶盏轻笑,戥子站在他面前,嘴里不住说着什么。
燕草低头瞧阿宝一眼,又抬头隔窗望去,姑爷越笑越深,连眼底都染上笑意。
她忍不住心中一紧。
这等事,世家大族中也不少见。
守孝的时候,正房自然不能有孕,可一守就是一年三年,男人少有真守得住的,丫环书僮各有用处。
姑娘姑爷正是情热时,有些许事,想得不深。
燕草不同,她尝过从热到冷的滋味儿,她得替姑娘处处留心。
裁了一叠纸,又磨好墨,轻声对正在抄书的阿宝道:“姑娘饿不饿,我去泡壶茶,取些茶点心来。”
阿宝一面抄一面看,抄完一年的,心里竟对辽东也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从这一行一行的小字中,窥见外面世界的模样。
压根没听清燕草在说什么,只随口应声:“去罢。”
燕草得了吩咐,走出书房,大大方方往正房去。取了个小茶碟,捡几块蜜枣柿饼,又问戥子:“戥子,木樨卤你收在哪儿了?”
戥子应得一声,拿了青瓷瓶儿过来,知道燕草要调花露给阿宝喝:“我也喝一盏,我说得嘴巴都干了。”
说完便笑,对燕草道:“我得了二百赏钱,等会让豆角到后门买肉燕回来,我请你。”
燕草挑挑眉头:“二百钱?为甚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