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小用到大的银霜炭,后来家中艰难,到外任为官,才知烧黑炭呛嗓子。说不定她是因为黑炭烟气重,这才睡不好多梦的。
“让陈长胜隔个三五日就送些炭去。”裴观说完赞许地瞧了松烟一眼,“你自己领赏罢。”
松烟不过随口说这一句,公子竟这么赏他。心头暗想,往后这家里呀,看来是少夫人排第一,公子只能排第二了。
万医婆下午就登林家门,陶英红奇道:“这还没到一旬日呢,万大夫怎么来了?”
万氏笑了:“裴家给我送的帖子,说是姑娘这一向睡得不好,着意吩咐我,一定要来瞧一瞧。”
陶英红看了阿宝一眼,阿宝微微面红,把目光瞥开。
还娇气起来了!
陶英红又想笑又要忍着,嗔阿宝一眼:“那你坐过来,让万大夫替你摸摸脉。”
万医婆两手都细细摸过,并没摸出什么来,再看舌头眼睛,问除了多梦睡不好之外,可有旁的症状。
阿宝一一摇头,又羞又有点恼,这个裴老六,怎么这么兴师动众的!
“林姑娘身子自来康健,是有些燥热上火,我开个润燥的食方,若是睡不好,点些安神香也行。”
万医婆一走,屋里的丫头们齐齐看住阿宝。
燕草先道:“姑娘睡不好,怎么不跟我说?这安神香我就会合。”说完阿宝又说戥子,“你也是,你是守夜的,怎么不说?”
戥子冤枉死了,只是作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自个儿,也是直到今年,才没再作过逃荒的噩梦。
阿宝颇有些心虚,她写给裴六郎的信上,只说睡不好多梦,没敢写她梦见什么。要是让裴六郎知道她唯梦闲人不梦君,可不得气死他了。
下午到晚上,她老老实实给裴六做鞋子,到晚上一碗安神药喝下。
燕草还给她合好了安神香,放在小香炉内点燃,香烟袅袅。
阿宝盯着那烟,打了个哈欠,她从来好吃好睡,眼睛一阖,睡过去了。
许是醒着的时候在纳鞋,梦中她也在做鞋子,可她只是扎上两针就捏针不动,戥子坐到她身边。
一把抽过阿宝手里的针线:“你歇着罢,我来做!我的活计跟你也差不多!”
戥子一边咬牙抽线一边骂骂咧咧:“没心肝的混帐!要不是他出来说那些话,咱们也不会指望他!哪晓得全指望不上!”
阿宝没哭,戥子反而吸起鼻子来。
“没肝胆没义气的东西!”她骂着骂着,停下来一抹眼泪,做这东西可不能哭,不吉利,“咱们风风光光的嫁,气死那个混帐!”
梦中阿宝看戥子落泪,反倒“扑哧”笑出声来,从戥子手里拿过鞋底:“你哭什么呀,快别哭了,裴家不比那姓崔登徒子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