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将目光移向太上葳蕤,碎雪落在她眉睫,那双眼中不见丝毫温度。

平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容氏家主此时神情黯淡,他哑声道:“妖尊若有怒,玦愿一力承担,不必牵连他人。”

太上葳蕤听着这句话,嗤笑一声:“本尊却是不知,容家主原来这般有担当。”

她坐直身,目光终于落在了容玦身上。

“既是如此,便请容家主自废修为,镣铐加身,跪行出城请罪——”太上葳蕤脸上褪去笑意,显出彻骨冰寒,“如此,本尊或可饶她二人性命。”

不等容玦做出反应,他身旁的青年已然急道:“容家主,不可啊!”

容玦乃是如今镜明宗内修为最高之人,众人因此以他为首,若是容玦自废修为,他们便更没有可能抵挡住妖族大军。

“容家主,这分明是太上葳蕤的诡计,你万万不能落入她的陷阱!”

“不错,容兄如今当以大局为重,休要莽撞!”

一众人族修士围住容玦,七嘴八舌地劝道,一时倒是比容玦自己还更紧张他的安危。

城楼上混乱嘈杂,太上葳蕤的神思却有些游离,她抬起头,听见了落雪之声。

修真界强者为尊,这原是他们教给自己的道理。

只是他们应当没有想过,自己竟有一日,也会沦为弱者。

冰雪凛冽的气息落入肺腑,就在这一刻,眼前画面忽地破碎开,化为无穷无尽的黑暗。

大雨瓢泼而下,少女跪在殿外,重衣湿透。染血的衣袖在雨水冲刷下渐渐褪去痕迹,她垂着头,双目紧闭。

天地之间好像只余一片伶仃雨声,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身形微微动了动。

太上葳蕤抬起头,大雨中,那双眼冰冷而锋锐。她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了前方日月殿三个字上。

抬起右手,素白皓腕纤细得好似一折就断,经脉中的灵力近乎枯竭。

这具身体,只有炼气七重的修为。

前一刻,她尚且身在妖族宫阙之中,不过闭目小憩片刻,再睁开眼,便是如今情境。

日月殿……

镜明宗掌教所居,便称日月殿。

不过在妖尊踏平东域之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镜明宗了。

即便是妖族大军兵临镜明宗那一日,太上葳蕤也未再入镜花岛内,而现在,她竟然跪在镜花岛中心的日月殿前。

昔年过往早已拂袖在记忆深处,那眼前一切,可是一场幻境?

脚步声响在雨中,太上葳蕤上方的一寸天地忽然被隔绝了风雨。少女撑着伞停在她身边,水红色的裙角被雨水洇出暗色痕迹。

“大师姐,此番小师妹受伤本就不该怪你,你实在不必这般……”少女轻声开口道,余光注意到太上葳蕤衣袖上残留的血迹,她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