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曾经厌恶憎恨小儿子的理由可笑, 如今想把人认回去更是荒唐。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可是……
程偃掩饰性的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水, 然而温水早已冰凉, 那股凉意顺着喉咙滑至心底, 迫的他忍不住咳嗽。
程叙言无声叹息, 将手边的热水推过去:“这是热的, 喝这杯。”
程偃温声道:“没关系, 我……”
“喝这杯。”程叙言再次强调。
火焰在空中发出爆裂声,轻微摇晃,带动相对而坐的父子二人的影子也在墙上,地上微微颤动,亦如程偃此时心境。
程偃最后还是拿过儿子的杯子,重新喝了一口水,不冷不烫刚刚好。
程偃刚放下杯子,就听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不太好处理。所以想走了。”
程偃猛的抬头,程叙言微拧着眉,有些苦恼:“虽说当年正式过继,有族老见证,但是杨氏到底……”程叙言不想将杨氏摆上母亲的位置。
他承认杨氏生他时受了罪,所以从小他就十分安分,从不曾夜里惊扰杨氏,婴儿的身体耐不住饿,可他还是忍下来。后来他再大些便主动做家务,杨氏找他茬他忍了,他几乎没跟杨氏顶过嘴,还要他如何。
就算最后他被过继出去,陆氏亦是拿三亩水田交换。至于杨氏砍伤二房郑氏,程叙言出面摆平虽目的不纯,但的确因他之故保全杨氏。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程叙言对得起杨氏,问心无愧。
“爹也知道儿子一心走仕途。”程叙言诚恳道:“读书人的笔似刀,刀刀见血。”
所以程叙言远着杨氏方为上上策,再者他很是腻烦杨氏的痛哭后悔。
思及此,程叙言的眉宇间添了一丝不明显的不耐。
程偃把着水杯,水面晃起一圈圈涟漪,映出他模糊的面容。
少顷,屋内传来男子醇厚的声音:“如此……早些睡罢。”
次日天未亮,一辆骡车行过乡间小路远去。
杨氏在厨房里忙活,烙着鸡蛋饼,又熬了一锅浓浓的稠粥,皆是大米没放一点粗粮。
其他人被厨房食物的香味勾醒,程青锦等兄弟都有自己的孩子,小孩儿们耐不住馋奔向厨房。
“奶奶你在烙饼吗?”程青锦的儿子咬着手指眼巴巴问。
小孩儿最馋嘴,望着灶台上金黄色的鸡蛋饼口水直流,杨氏看他一眼,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杨氏拿了一张鸡蛋饼给他,小孩儿立刻跟其他兄弟姐妹分着吃了,又渴望的望着杨氏。
其他孩子也望向杨氏,程青业的大儿子讨好道:“三奶奶,能再给一张饼子吗,好香喔。”
杨氏刚想啐他一句,但要骂人的那一刻,眼前小孩儿的身形跟杨氏记忆里的小青言身形重合,她心蓦地软了,这次她咬咬牙拿了三张饼子给小孩儿:“你们出去分着吃,不要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