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你过去。”杨柳捡了几片完整的银杏叶进屋做书签,青黄不一,不用加工就是一副色彩秾郁的水墨画。
每过小半个时辰,杨柳去熏房添一次柴,水分未干的松木里掺一些绿意尚存的艾蒿和野菊枝叶,炭火覆上黑灰再撒一层陈皮或是晒干的菊花,浓苦又清香的烟雾袅袅升起,升腾至屋顶,熏染着松板墙,再一丝一缕的用余热缓缓浸染油脂尚存的皮肉。
马蹄和车轮声滚滚靠近,提着一串鸡鸭去计数的妇人冲屋里喊:“柳丫头你出来看看,你家好像来客了,马拉的车。”
杨柳放下毛笔,冲面前的嫂子说等一声,她大步跑出门,看到充当车夫的姜长威。
“三表哥。”她喊一声,见车里的人拉开车门,她走过去说:“我猜就是你们,今天在镇上碰到我姐了。”
“晌午在你姐家吃饭,晚上就来你家。”三表嫂跳下马车,夸张地深吸一口气,“盼星星盼月亮,我可算又过来了。”
“来了就多住几天,就你们俩?荟姐儿没过来?”杨柳往车里看。
“谈正事,没带她。”姜长威卸了马车,把马拴银杏树上,问:“阿石呢?不在家?”
“去犁地了,到下麦种的时候了。”杨柳想了想,先拆了门槛让人把木篷车拉进院子里,“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表哥表嫂你们自便,家里的人都下地挖红薯了,我正忙着给人计数算工钱,就不招待你了。”
“你忙,你家我熟,不让你招待。”三表嫂熟络地说,她也不进屋坐,去看看晒太阳睡觉的猫,牵马出村去吃草。
“你知道她家的地在哪里?”姜长威跟上去。
“不仅知道,我还下地割过稻子,还拔过花生。”出了村就看到在地里吃草的几匹马,三表嫂松开马缰绳,黑马咴咴两声,撂着马蹄欢快地跑过去。
“这些老马来这儿过得还挺好,肥了不少。”姜长威扫一眼,都是叫得出名的老马,有两匹只比他小两三岁。
山脚下的橘子树挂着黄灿灿的果子,在这干燥的冬天,看到这个嘴里就泛口水,两口子本来打算去地里的,这下直溜溜往堰坡上跑,惊得在地里吃杂草的鹅嘎嘎叫。
“真甜啊。”三表嫂现摘现吃,“一点酸味都没有了。”
打过霜的橘子甘甜,水分足果味浓,一旁的石榴树也是,裹着厚实的皮,里面是鲜红的石榴籽。姜长威摘了用衣摆兜着,说要给家里的孩子带回去。
刘婶从山里跑出来,刚准备喊一嗓子认出了人,她喘着粗气说:“我还以为哪个贼这么大胆,吃了还兜着走的。橘子皮别扔,带回去扔熏房里熏肉。”
她看不是贼就准备回去了,“不跟你俩瞎唠,我还要去捡鸡蛋。”
摘果子的俩人把橘子和石榴放灶房里,跟进松树林去满山捡鸡蛋,捡了鸡蛋又跟着魏老头剁红薯藤去喂猪,然后在猪槽里看到一段蛇头,姜长威还好,他媳妇扭过脸就呕了一声,手软脚软的。
“我只见过野猪吃蛇,”姜长威好奇地瞅着这群黑毛猪,“它们也吃?”
“吃,什么都吃,入冬了蛇冬眠,被它们扒了窝就进猪肚子,除了喂些食,它们也算得上野猪了。”魏叔把四筐红薯藤撒地上,拿起锈迹斑斑的铁锹敲石槽,在各处活动的黑毛猪听到声麻溜跑过来。他瞅了眼面色卡白的妇人,没好说这些猪比野猪肉好吃,劁过猪蛋肉不膻,每天喂食比野猪的膘厚实,在山上跑又比圈养的猪肉紧实。
“阿石说再有一个月就杀猪,到时候你们过来吃杀猪菜。”
“不不不,”三表嫂忙摇头,她怕蛇。
魏老头看出她的未尽之意,偏过头笑两声,说:“山下的鹅是捕蛇高手,不过它们不吃,都便宜了鸭子,山里的鸡也吃蛇,最爱细条的小蛇,吃过蛇的鸡鸭,它们下的蛋最香。”
三表嫂:“……”
看过猪又去西山看羊,姜长威在山上跟老镖师说说话,聊聊近况,等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了。程石找过来时,这夫妻俩还在林子里逮兔子,兔子洞挖得能蓄水了。
“你俩挺会玩乐子啊,”程石朝他表兄招呼了几拳,“难得来一趟也不下地去帮我犁地,面都没露。”他回去了杨柳问他表哥表嫂呢,他还纳闷哪来的表哥表嫂,他连影子都没见到。
“本来是想摘几个橘子就去找你的。”姜长威格挡住挥来的拳头,摇头啧啧几声,没话可说。
三人一块儿下山,拿上灶房里的橘子和石榴,这时天已经黑透了,靠近水,冷湿湿的寒气逼人打哆嗦,下露水了,路上的杂草都是湿的。
“这次过来住几天?帮我犁了地再回去?”程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