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手的事,不妨碍什么。”甄婶子塞了混了菜油的剩饭给她,指了指门外的狗子,“喂狗去,它们都还在眼巴巴等着。”
奶娘把青莺没吃完的炖蛋端出去喂狗,保母抱着脏兮兮的小孩回后院换衣裳,杨柳站前院等了一会儿,等甄厨娘师徒四人洗过手回屋换衣裳,她才轻步往偏院走。
“……她俩比主子还像主子,整天躲在后院里,过得像绣楼里的大家小姐,吃饭还要人过去喊,一点也不知趣。两个人伺候一个娃还不轻轻松松的,更何况小柳跟阿石在家的时候,莺姐儿多是跟着爹娘,时不时的她外公还把她接走玩一阵子,有什么好忙的?这不看娃的时候她们也缩在屋里,不喊就不动,我有时候过去看她们就大白天躺床上睡,真是不知趣,比家里的主人还像主人。”洗碗洗碟的乓乓声掩不住春婶话里的怒气,她朝雷婶说:“架子摆得大的很,主人家好说话,她们就得寸进尺……”
“你就是自己闲不住也见不得别人闲。”雷婶笑着说,“请她们来就是为了照顾莺姐儿的,人家不帮忙做其他事也说得过去。”
“……我又没说让她们帮着干活……”春婶明显有些气短。
“话里话外都是那个意思。”雷婶毫不给她面子,见她来气了不紧不慢的安抚:“你也是脾气越发大了,小柳跟阿石都没意见,你气什么?说实在的,我们不都是拿月银的长工。”
“好啊,好你个雷春秀,原来你还是这样想的,白搭了阿石对你的好意,你见过谁家的长工跟主子坐一桌吃饭的?”碗也不洗了,春婶插腰就想干架。
门外的杨柳脸上也没了笑,有些失望的准备进去,就听雷婶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你脾气大了是因为拿自己当这家的人了,你我是打算在这儿久待,所以家里家外都操心,拿厨娘的工钱操管家的心,好在我们自己乐意。但奶娘跟保母又不跟我们一样,莺姐儿一断奶,奶娘就要走,保母也是,顶多待两年,人家只做职责内的也不是错……”
听到这儿,杨柳悄悄离开,看来不需要她开解春婶了,只是没想到看着老实话少不冒头的雷婶心里还挺通透。
去镇上的路上,她跟程石说:“雷婶也不是糊涂的人,怎么还把她两个女儿养成这德行了,嫁了人伙同夫家来扒拉寡母手里的东西,一把年纪了不出来做事就没饭吃。”
“可能是伤到心了才看开了,不再闷着头一味付出。”程石盘腿坐车辕上,顺手掐了根草茎叼嘴里,想到天天馋饭的闺女,说:“等青莺满周岁了就打发奶娘离开算了,我看她好像不喜欢吃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奶吃不饱。”
“行。”
青莺现在一天三顿饭跟着人吃,大人吃饭的时候,她坐一旁吃蛋羹吃米糊吃肉糜,吃奶也是奶瘾犯了,像她外公一样,叼着烟斗过个嘴瘾。
快进镇了,一男一女挑着腿高的竹篓子站路边让道,程石往竹楼里瞅一眼,有兔子有麻雀,还有几只鸡。
“小兄弟,问个路,往杨家庄是顺这条路走吗?”男人问。
“对,是去卖兔子卖麻雀是吧?”
“是是是,”男人瘦巴的脸上露出笑,他松了一口气,“我听人说杨家庄有家人收兔子鸡鸭还有野雀子,有多少都要,价钱还公道,不缺斤短两,我大老远过来的。”
“顺着路走,有弯就拐,拐两个弯后直走。”杨柳从车窗探出头,“看到山了没,杨家庄就在山底下。”
“哎,谢了啊。”男人高高兴兴挑起扁担,招呼他喘粗气的媳妇继续走。
程石拿马鞭敲了敲车辕,马拉着马车进镇,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后面的妇人裤角和鞋底上的露水还没干,沾了水又蹭上灰,脚步沉重,看样子走的路程不短。
“也不知道是哪个村的。”他嘀咕。
枣红马熟门熟路拉着马车到鱼馆门口,外面的摊子已经铺开了,守门的伙计小跑着过来帮忙提桶提筐,先把鱼和羊肉提到后厨。
“我来的巧,你们也刚到。”挎筐的仆妇笑着往车里望,“没拿熏鸡熏鸭来卖?我听说钱家杂货铺从县里进了熏鸡熏鸭熏肉,是你家的吧?”
“不太清楚,不过我家的熏肉的确都是送去了县里。”程石往正街看了一眼,打听问:“价钱如何?”
“贵,我算了一下,买只熏鸡能去悦来食馆吃做好的熏鸡了。不过买的人不少,毕竟富户家里的厨娘手艺好,自己做了吃着放心,再一个,来客了家里要准备菜。”说了这么多,仆妇跟去摊前问:“程老板你什么时候带些熏鸡熏鸭来卖,去年还有麻雀斑鸠兔子啥的,今年啥都没,银子进了别人兜里你就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