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还是昨天那个答复。”程石把三条鱼和十个蛋递给他,“鱼四斤三两,合计一百四十四文。”
黄传宗差人打听过他的事,自然知道他背靠长风镖局,吴德发那个黑矮子惹到他丧了命不说,现在吴家饭庄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所以被拒绝了他也没变脸色,等奴仆接过东西了,他好言好语地说:“听闻杨家庄依山傍水风光不错,改天我过去,还望程老板能许我登门。”
“有客不嫌农家寒酸,自是欢迎的。”
人走了,黄传宗没立即进门,他站在门外看程石去给另一家送菜,目光不由自主移到一旁的小妇人身上,也是好笑,他是第一次见穿金戴银着花色罗裙走街串巷卖菜的。
“东家……”门内又走出来个男人,他盯着桶里摆尾的鱼,“就这么算了?”
见程石回过头,黄传宗回个笑,随即转身进屋,在大门阖上的吱呀声中说:“再想想其他的法子,有钱有闲有靠山,不能用下三滥的招式。”
……
隔了两天,程石在堰里撒网的时候听到沸反盈天的鹅叫,一大群鹅,打群架似的,比着谁的嗓门高招式亮。他见坤叔过去赶了,他好奇地等着,等着看从鹅群里厮杀出来的人,不料来人是黄传宗。
“程老板啊,想见你一面可不容易。”黄传宗脸色不怎么好,外裳下的胫衣被鹅拽的差点滑下胯,腿也被拧了几口,他青着脸说:“你家养的鹅性子挺……厉害。”
“它们在山里散养着,性子野了,黄老板别跟扁毛畜牲计较,它们不认人,谁都撵着咬。”程石提起刚撒下没多久的渔网,撑着长杆往岸边去,走上堰埂问:“是去我家喝杯茶,还是在这边转庡?转?”
“摘个果可行?”不等他回答,黄传宗摘了个红了大半的桃子,他看了眼在堰里游水的鸭子,从随身带的水囊里倒水洗了下,“你这里搞的挺好啊,什么都有了。”
程石知道他的来意,随着他的意带他转了转,遇到在林中捡鸡蛋的杨柳,他让她忙她的,不用来招呼。
林中光线稍暗,白花花的蛋随意的散落在凹陷的草窝里、松针垫着的土坑里,裸露出土层的褐色树根交错缠绕,空隙里填着一窝蛋。黄传宗在脂粉堆酒肉桌上早已练就了世故的眼和油腻的心,如今看到这些,心里竟还能感到惊喜和新鲜。他从树枝上取下个篮子,弯着腰在草丛里翻找,见程石仗着身高在树枝桠间捡蛋,也踮脚往树上看,“你家的鸡在树上做窝了?跟山里的鸟雀学的?”
“或许吧。”
鸡群悠闲的在松针覆盖的土里刨虫,或是炸着毛打架,人走在其中它们怵都不怵,从身边捡蛋它们也不在意。几只毛色似麻雀的短尾母鸡从水沟里走上来,咯咯两声,一群同色的小麻鸡从茅草丛里钻了出来。
“这是野鸡?你养的还有野鸡!”黄传宗直起身,野鸡尾巴短,行似锥形,毛色偏乌加麻点,他的酒楼里每年或多或少也会收到野鸡,他不会认错。
“是野鸡,估计是被鸡群引来的,也可能是躲难过来的,来了就没走。”程石看着那群小麻鸡笑乐了,“你上来时啄你的那群鹅厉害,有它们在山里,黄鼠狼和蛇不敢过来,没蛇没鼠地方又大,又不缺吃的喝的,就有客拖家带口搬来久居。”
黄传宗啧啧几声,回过神也开始说起正事,走这一遭他也没了先前的打算,好商好量地说:“之前你说每天供我一二十斤鱼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
“那从明早你可就要给我送货,除了还没长成的草鱼黑鱼,其他的鱼我都要,泥鳅黄鳝也要,价钱就按你在外的卖价。”黄传宗说的很痛快,指着篮子里的鸡蛋说:“鸡蛋也要,这几天的鸡蛋你就别往外卖了,都供给酒楼,先让我把之前的鸡蛋换下来。”
程石琢磨了一下,“顶多五天。”
“可。”黄传宗在松树根下看看,“以后有松乳菇了也给我往酒楼送,你家的鸭可有下蛋的?鸭蛋也给我送些去。鸡鸭鹅打算什么时候卖?有多少我收多少。”
“这个以后再说。”
送走黄传宗,程石去跟杨柳说了一声,继续下堰去撒网。
而黄传宗下山后没离开,他盯着这座有他几个酒楼高的山,琢磨了片刻找了个村里的老人问情况,结果山脚下就只有那一口堰。
他的打算再次落空,若是仿造程家的路子走,不仅要买山还要开堰,另外还要雇人在山里住着,粗略一估计,投进去的银子可不少。而且还有程家在一旁拉扯着,他的山没种松树没松乳菇给鸡吃,也卖不出高价。
唉,难得的一条发财路,生生被劈断了,还动不得他,黄传宗无力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