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她是一个相当执拗的人,话说了半晌她也没放在心上,让他颇有些束手无策。
“此地不宜久留,明早就走吧。”
他的身份本身就是个后患,那些人既然动了手,就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久留必然会给张家祖孙带来麻烦,这是他一个人的事,不能牵连无辜。
宁湘皱眉,担忧道:“可你伤还没好。”
他摇头:“没有大碍。”
刚说完这句话,张家爷爷就端着烛台从敲门进来,听闻净闻要走,忙说,“法师伤重,就留在老朽家里小住几日,待身体好转再行离开不迟。”
张爷爷身形佝偻,两鬓斑白,走路时一瘸一拐。
净闻看了看他的脚,知道是那日被洪胜为难不小心伤着的。
他本是凑巧经过,看见众人围观下,孤立无援的祖孙俩,出于出家人慈悲为怀,他拦下了作恶的洪胜,虽然他知道此举可能会引来官府注意,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看那些人仗势欺人,逍遥法外。
他有一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出家多年,他早已不该有这般念头的。
但那一刻,他后悔了。
后来啊,他跪在佛祖面前忏悔,整夜诵经,摒弃杂念,绝不再犯清规。
但不曾想,这世间因缘际会,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他救济苍生,苍生也救济他。
因为张家祖孙的极力挽留,加之他的确伤重无法赶路,翌日净闻到底没有急着离开,却不想就是这次动摇,埋下了祸端,为张家祖孙带来灭顶之灾。
后来他想,倘若他一意孤行,执意要走,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因自己而死。
在张家的三日,都是风平浪静,那些追杀他的人,并没有再出现。
张家以竹编为生,张爷爷手艺极佳,家中上下摆满了竹编的兜篓和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日子倒也富足平顺。
直到近两年,小萤父亲张平之迷上赌钱,性情大变,卷走了所有家财,债台高筑。
张家祖孙俩拿不出钱,时常被赌坊的人为难。前不久张平之赌钱输红了眼,险些将房契抵出去,张爷爷好歹抢回来没让他得逞。
谁知张平之丧尽天良,想要把亲生女儿卖了还债。
净闻没有见过张平之,小萤说她爹知道家里没钱,一年半载也不会回来。
所以当他喝了素粥,瞥见篱笆外一个三十几岁,和小萤长相极为相似的男子时,猜到了他的身份。
张平之显然也没想到家里会有外人在,愣了一下过后,看到桌上的饭菜,便卷着袖子骂骂咧咧,“老不死的,你拿家里的钱养两个外人,还吃这么好……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你把银子都给我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