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净闻来了法华寺参学,大多时日都在寺中,但每隔五日会随其他僧众外出化缘,今日他只身一人,倒是给了宁湘机会。
法华寺不同开元寺在深山,离集市不过十里,一路可见良田纵横,屋舍云集。
宁湘在半路溪边坐下,残阳西斜,潺潺流水流淌巨石而过,远处青山重重,炊烟缭绕。
一人背着行囊在陌上独行,穿过繁茂树荫往这边而来,微风拂过,衣袂翻飞不息。
隔得太远,宁湘还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管摸出帕子揉着眼角,低声啜泣,慢慢淌下泪来。
净闻倒是老远注意到她,果不其然立在几步远的地方,双手合十而拜:“落日西沉,天色渐晚,施主因何在此?”
珠玉般温润的声色从头顶传来,宁湘手忙脚乱起身回了一礼,尚未止住哭声,哽咽开口,“小女父母亡故,来天回镇投奔姨母,哪知在这野外迷了路,眼下丢了包袱,更是寸步难行。”
宁湘没说过谎,但此刻发现自己天赋异禀,这些假话信手拈来,许是心里装着事,千愁万绪之下眼一眨就真心实意落下泪来。
净闻抬眸,打量她一眼,带着出家人的含蓄克己,只见是个年轻的姑娘,衣衫陈旧,身形单薄,像是赶了远路的模样。
出家人慈悲为怀,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和声道,“快天黑了只怕不好走夜路,施主还是先回去吧。”
“可我包袱还没找到……”宁湘红着眼,莹润的泪珠挂在眼睫上,配上她故意勒出的纤纤细腰,说不出的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净闻对此视而不见,只是问:“施主在何处丢了包袱?贫僧设法寻一寻。”
宁湘没想到这么容易,稍怔了下:“在山脚下的茶棚子里,我午后在那儿歇了会儿,想是落在了那附近。”
净闻抬头看了看天色,声色温和:“贫僧同施主去寻。”
“这……”宁湘迟疑看着他,“不会耽误法师吧?”
“行善结缘,以增福慧。”他仍是从容,并无过多猜疑她的意图,“贫僧方外之人,身无长物,还是助施主寻回包袱要紧。”
金乌坠地,破碎金芒落在他脸上,面目平和、清越无双,叫宁湘看出几分高不可攀的圣洁之意来。
太子殿下有一副好相貌,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眉眼清俊,温润如玉,宁湘当初看一眼就惊为天人。
若说当年的太子殿下还有一身孤高锋芒,如今的净闻法师却是被经久打磨的璞玉,气韵清华、澹泊安然,真真正正的淡出四合红尘。
那一双眼眸深如墨玉,不含喜悲,却又容纳百川,温和绵长、望之俨然。
宁湘莫名生出一股不敢与他对视的心虚来,想到自己出现在这儿的目的,心上凛然,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目光。
山脚下有个茶棚,摊主是一对老夫妻,宁湘和净闻去时,老两口已经收摊。
这个茶棚在官道旁,只是临近傍晚,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偶而见远处老农牵牛从田埂路过。
净闻按着她所说的道路寻了一遍未果,又埋头在茶棚四周找了找。